“小枫!”有人推门,是几年未见的周阿姨,我苍凉的心倏地一暖。
她老人家虽然身形已经稍显佝偻,脸上布满皱纹,但依然慈眉善目,菊花瓣似的笑容让她看起来神采奕奕。
“阿姨——”我下了床,搂住周阿姨的腰,单单只叫了一声,眼中就开始水雾弥漫。
从阳阳受伤的那一刻起,整整一天,我心中紧绷的那根弦此时才有所松懈,就好像无助的孩子找到了可以供自己依赖的支柱。我面对当年无微不至照顾我的慈祥老人,那些委屈、惊恐、失望,须臾之间全冒了出来。
“孩子,坚强一些!”周阿姨拍了拍我伏在她肩上的头,小声安慰,“吉人自有天相,阳阳会没事的,你可不能先倒下了!”
“嗯。”我听话地点点头。
阳阳的伤势未明,不知道还有什么样的磨难等着他,我作为妈妈必须打起精神去陪伴他。我哪怕心痛得如刀绞,也要强颜欢笑,绝不可在他面前掉一滴眼泪。
“这就是阳阳吧!算了,我还是等他醒了再和他说话。”周阿姨慈爱地望着躺在床上的阳阳,欲伸手摸摸他的额头,但中途又缩了回去,“我替你照看一会儿,你快抽空吃一点去梳洗一下。等他醒了,我们再喂他吃饭。”
“阿姨,我不饿!”我依然贪恋地靠在她的身上,汲取她传递给我的温暖,不想起身,“我现在哪有心思吃饭!”
“不想吃也得吃!你还要养好精神照顾孩子,不能先把自己的身体弄垮了!”周阿姨的语气很轻,但很严厉,不容我反驳。
我噙着眼泪,强迫自己硬是咽了几口饭菜,味同嚼蜡,根本品不出是啥滋味。
“清子,你也陪小枫吃一点,你也忙到现在还滴米未沾!”周阿姨也盛了一碗饭,递给张清,“多吃点,我带的多,阳阳的那份我给他单独装着!”
“我妈呢?”张清接过饭菜,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声。
“她和你爸去给阳阳买衣服去了!”周阿姨又给我夹了一筷子菜,“这饭菜是你妈亲自做的,手艺比我强多了!”
我机械地咀嚼着饭菜,眼珠不错地盯着阳阳,担心他在半睡半醒之间喊“疼”。我对周阿姨的那番话恍若未闻,只当没有听见。自从张清他们一家人露出放过陈彩霞的意思,就无形之中让我对他们心生排斥感。他们漠视阳阳的安危、维护肇事者的态度,实在太让我寒心了。
病房里充斥着令人压抑的寂静,只有轻微的咀嚼声。
“妈妈,我疼——”阳阳带哭腔的呻吟声此时格外让人心疼,我立即放下了碗筷,握住他汗濡濡的小手。
“饿不饿,阳阳?”我岔开话题分散他的注意力,以免他的思维一直着眼在“疼”字上,“周奶奶带了你喜欢吃的土豆饼,想不想吃一点?”
“妈妈,周奶奶是谁?”阳阳的注意力果然被我转移,蒙着纱布的脸四处转动,“小肚肚真的很饿了耶,但我想先屙尿。”
阳阳曲起身子挣扎,张清眼疾手快一把搂起他,“爸爸抱你!”
我忙不迭地拿上输液瓶,托着阳阳的脚。护士担心他因为不舒服将针头蹬脱,把针扎在他的脚上。
“孩子真是遭罪了!”周阿姨目睹了阳阳的惨状,禁不住低头抹了抹眼角,“不用抱到卫生间那么麻烦,小心磕着伤口了,就用个便盆在这里解决吧!”
周阿姨到底是阅历丰富的老人,经历的事情多些,照顾病人的经验比我们丰富,我依言拿了一个盆子放在阳阳身下。阳阳这泡尿估计是憋得时间过长,使了点劲才尿出来,像一台小抽水机哗啦哗啦尿了半天。
“妈妈,我想摘了纱布看一下周奶奶,可以吗?”阳阳到底是孩子心性,一时玩心大起,伸手就要揭脸上的纱布,“我的眼睛是不是瞎了,以后都要蒙着纱布?”
“阳阳,别乱动!”我摁住他的手,生怕他乱抓坏事,说了一句谎话自欺欺人地哄他,“怎么会瞎呢?医生给你蒙上纱布是为了挡着细菌,怕你伤口感染了!”
“阳阳,不会有事的,爸爸一定给你请最好的医生,我的儿子一定还像原来一样帅帅气气!”张清神情专注地凝视着阳阳惨不忍睹的脸庞,似乎在自言自语一般,他是在找理由说服他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