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慧,你去将纳西绵福给我找来。”魏良娣望了望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惊觉自己黑鸦鸦的头发里有一丝亮眼的白色,不由得紧张了起来,凑过去将那镜子擦了又擦,疯狂的举到自己面前仔细的审视着一头青丝。
“良娣娘娘,你看花眼了罢。”李嫣不动声色的将那一根很不显眼的白色头发藏在手心里,拿起梳子帮她去梳头发,暗地里用劲,便将那根白发扯了下来。
“李嫣,轻点,今日你的手怎么这般重。”魏良娣皱着眉头道,又拿起镜子打量了一番,虽然镜子照出来的人影不甚清晰,但她依然可以看到一个美人在里边,眉眼温柔笑容恬淡。“良娣娘娘,你可是东宫最美的女人,都不用照镜子了。”李嫣说得甜甜蜜蜜,魏良娣心里总算是通顺了几分,微笑着坐在那里,让李嫣帮自己梳妆打扮整齐,坐在软榻上边等着纳西阿奴过来谈话。
纳西阿奴睡得正香,便被宫女们推醒,直说良娣娘娘召她去东宫,唬得纳西阿奴睡意全无,匆匆梳理了下头发,换了件衣裳便带着几个宫女去了东宫。
“纳西绵福,你坐到这边来。”魏良娣拍了拍软榻旁边的位置,这让纳西阿奴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她犹犹豫豫的走了上去,向魏良娣道了声谢,便在魏良娣身边坐了下来。不敢抬头看她,只能见看着魏良娣浅紫的衣袖,宽阔的袖口上边用银色的丝线绣了一圈水滴花纹,看上去甚是精致。
魏良娣瞅了瞅纳西阿奴,只见她的头低垂着,看不清眉眼,只是一截白皙柔软的脖子露在外边,看上去优雅无比,不由得有些满意,伸出手握住纳西阿奴的手道:“纳西绵福,听说昨晚你受了委屈?”
听了这话,纳西阿奴只觉有谁戳了自己心窝子一指头,眼泪珠子忍不住滴落了下来,掉在了衣襟上,可在那上边滚了两滚,瞬间便不见了踪影,只是留了一块湿湿的印迹。她忍住心中的疼痛,哽咽着回答:“良娣娘娘,阿奴昨晚并没有受委屈,皇孙殿下只是因为下棋误了时辰,这才没有到阿奴院子里边来。”
“这才是好孩子。”魏良娣大喜,这个纳西阿奴可比珲阿若乖巧伶俐得多,她轻轻拍了拍纳西阿奴的手道:“你如此温良贤淑,他自然会看到你的好处,只是要委屈你这阵子贴心服侍着他,让睿儿慢慢看清你。”
魏良娣顿了一顿,迟迟疑疑的开口道:“听说昨晚睿儿是和那位中才人下棋?”
纳西阿奴抬起头看了魏良娣一眼,点了点头,就听魏良娣的声音轻飘飘的向耳朵里边钻了过来:“那位中才人,你可要好生待她,切勿得罪了。曾经珲绵福因为和她过不去,这才闹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你可懂我的意思?”
见自己说的话没有得到回应,纳西阿奴只是吃惊的看着自己,魏良娣微微的叹了口气道:“纳西绵福,虽然说谁都希望自己的夫君一心一意的对自己,可既然进了宫,便要认清前路,宫里可没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规矩——说句不好听的话儿,即便是光禄大夫府上,也该有小妾的不是?所以,你得记着这点,千万不要去惹了那位中才人,好生收服了她,这才是你该做的事儿。”
屋子外边有着和煦的日光,可纳西阿奴此时还是觉得全身发冷。魏良娣的话似乎在向她交代一个事实,那位姓慕的中才人,自己是怎么也不要去想轻举妄动的。想到早上打断了皇孙殿下朗朗读书声的那个女声,纳西阿奴不由得心里酸痛了起来。
第七十九章反击(听从良娣谋,新绵福步步紧逼。)
院子里边有一棵极大的桂花树,慕媛坐在树下低着头缝着衣裳,身边的地上搁着一个小小的笸箩,里边有着各色丝线,还有一把小小的剪子,映着阳光闪闪的发亮。头顶上不住有桂花随风轻轻坠落了下来,慕媛不时的伸手将衣裳上的桂花掸了下去,手上立时便沾了淡淡的清香。
赫连睿今日下午被皇上喊去,也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听说是有西域某国的使臣前来,大抵是带他前去观礼了。最近皇上不时会召赫连睿去前堂,开始她还很担心,后来问过了慕昭仪,方才知道皇上有意让赫连睿开始接触政事,这可是一件好事。
“他日我若登基为帝,定然立你为后。”她想到了那日晚上赫连睿所说的话,一颗心有如大江里的小舟,因为见着了遥远的天边有一线陆地的影子,扬着风帆飞快的往那边行进。只要自己做了皇后,想要整治中常侍那颜,肯定不在话下,一想到这里,她便无端快活了起来,望着脚边的一地落花,微微的笑了。
旁边的蓝灵正在替慕媛缝那衣领,见她突然嘴角上扬,微微一笑,两颗细白的牙齿便如丁香籽儿一般,煞是迷人,不由得感叹了一句:“慕媛,你越发美貌了。”
慕媛脸上一红,眼波飞了过去,汪汪的荡漾着,看得蓝灵只是赞叹不歇,这时就听外边有人在说话,抬起头一看,却是纳西阿奴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纳西阿奴进宫也有一段时间了,赫连睿一直没有再理睬她,慕媛暗地里观察了这位纳西绵福很长一段时间,发现她不像珲阿若那般性子暴烈,甚是绵软,隔三差五的会来赫连睿院子里边,即便是赫连睿不和她说话,她也不觉得尴尬,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赫连睿和自己下棋读书。
这位纳西绵福见了宫女内侍们也不端架子,一脸温和的笑容,不时还有点细碎东西做赏赐,虽然不很丰厚,但宫人们都领她的情。蓝灵告诉她说,宫人们都为这位纳西绵福抱不平呢——这位绵福可真真是个好的,出身好,相貌好,脾气性格都好,为什么皇孙殿下就是不待见她呢?
慕媛听了心中有些烦恼,凭什么赫连睿喜欢谁要旁人去评判,喜欢一个人,难道不是要听从自己的真心吗?她见着纳西阿奴笑盈盈的走过来,将那食盒放在桌子上,声音软糯:“中才人,我最近学着做糕点,总算是做了一笼像样点的,想给皇孙殿下送过来,不知道他可在内室?”
瞧着她那巧笑嫣然的模样,慕媛心里有几分不舒服,怎么一个个的都是来这一套?李嫣的糕点送去了大虞后宫的各个角落,这长乐宫里边不时的还能见着她拎着食盒的身影,现在又来了一个送糕点的,这赫连睿的肚子都会被撑坏了。
“纳西绵福有心了,可皇孙殿下今日被皇上喊了过去,还未回来,绵福还是将糕点带回去罢。”蓝灵见慕媛不说话,知道她心里不痛快,笑着站了起来行了一礼:“这糕点可得趁热吃,凉了就味道不好了。”
纳西阿奴脸上有片刻的僵硬,很快又挤出了一个笑容来:“我今日学做的是凉糕,凉了也没事儿的,还是给殿下留着罢。”低头望了望慕媛手上的针线活儿,她很热心的凑了过来:“中才人是在做什么呢?”
听着她对自己发问,慕媛也不好不回答,淡淡的说了句:“我在给皇孙殿下做中衣。”
“哟,这做衣裳可费工夫,中才人每日里陪着皇孙殿下去念书,也实在是辛苦,要不是就把这事儿交给我罢,我在家学过女红,也给母亲做过中衣,中才人大可不必担心我会将衣料做坏了。”纳西阿奴用手摸了摸那衣料,只觉得丝滑得不沾手,啧啧称赞道:“这料子果然是好,大抵是云州来的蚕丝绸罢?”
慕媛心里正别扭,听着纳西阿奴不住的来献殷勤,心里再也受不住,伸出手猛的将她的手拨到一旁:“这个可不敢劳驾纳西绵福,你是贵人,这些粗活儿,自然该是我们这些粗人做的。”
纳西阿奴站在一旁,脸色有些发白,没想到慕媛竟然会当着好几个宫女驳了她面子,可一想到魏良娣交代的话,她只能忍了忍,继续挂着一副温柔的笑脸道:“中才人,这贴身的衣裳,自然是我来做,你难道不觉得这才是正理儿?”
她的话绵里藏针,只堵得慕媛说不出话来,纳西阿奴说的没错,中衣一般是做妻子的给夫君亲手缝制,她是赫连睿的绵福,给他做中衣自然是正理。慕媛手里拿着针,好一阵难过,手都微微的颤抖了起来,她抬头望了纳西阿奴一眼,将衣料针线都扔到了身边的笸箩里边,缓缓站了起来:“纳西绵福,若你想给殿下做中衣,你便去领了衣料做罢,这衣裳我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便不用纳西阿奴搭手了。”
纳西阿奴听着慕媛委婉的拒绝,一双眼睛里浮现出了盈盈泪光来:“中才人,是不是我哪里说话说得不好,得罪了你?我真的只是想帮帮忙而已,并无它意。”
慕媛见着这故作柔弱的纳西阿奴只是觉得气闷,向蓝灵交代了一句,将自己的针线篮子放回屋子里边去,也不理睬站在一旁的纳西阿奴,大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