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招架不住,把人往外推,“去去去,买胡椒。”贺燃心情好,吹着口哨下了车。到了简家,一进门就闻到了鱼香,简晳鼻子灵,“剁椒鱼头。”贺燃看了眼桌上,“狗鼻子都没你的灵。”简晳去抱萌萌,轻飘飘地丢下一句,“你还挺有自知之明。”贺燃反应过来,觉得这姑娘晚上大概是不想活了。萌萌刚睡醒,睡醒就要吃,简晳把抱起,放在爬行垫上玩,再塞给她一颗草莓,小家伙压根不用人管。简晳冲厨房说:“妈,爸回不回?”“市里开会,不回来。”陶溪红端出烫,“吃饭吧。”贺燃把萌萌抱到餐椅里,“宝儿,你的鸡蛋羹。”简晳夹了块糖醋排骨先试味,“好吃。”一家人刚坐下,就听到门铃响。陶溪红拿着筷子的手一顿,侧过头,盯着门。简晳奇怪,“咦,谁会这个点过来啊?是不是爸爸回来了。”她离门最近,起身走去开门。两名身穿制服的人,出现在门外。简晳不明所以,“请问你们找哪位?”其中一人出示证件,“你好,我们是国税稽查局的,陶溪红女士在吗?”简晳有点懵。“小晳。”陶溪红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走近,把女儿拦在身后,对办案人员微微颔首,“我就是。”“陶女士,我们需要您接受调查,牵涉两年前御丰园项目的一些资金情况。”陶溪红十分平静,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好,我会配合。”简晳下意识地抓紧她的手臂,“妈。”萌萌由阿姨看着,贺燃也走了过来,他向前,刚要说话。陶溪红:“贺燃,把小晳带屋里去。”简晳一听,手抓得更紧,她脑子跟上紧的发条似的,惴惴不安。“放心,我没事。”陶溪红拍拍她的手背,亲自把那只黏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给拂了下去。然后目光掠向贺燃,说:“别慌,照顾好她。”贺燃看这架势,心里已经七分清明。多说无益,他干脆点头,以示交接。简皙还想坚持,被贺燃拦了下来,陶溪红换了鞋,拿好包,跟人走了出去。“你别急,这只是税务局的稽查,很大可能只是去了解情况,等情况问清之后,自然就会放回来。”贺燃安慰她,“你先吃饭,萌萌还在呢。”简皙本就心乱,被他一宽慰,也就心神不定地照做。贺燃把人安抚好,去厨房拿汤匙,他隐隐猜到事情绝不简单,没有犹豫,一通电话打给了简严清。陶溪红被带至稽查局,她穿戴精神,神态平淡,有条不紊地面对问话。办案人员起先只是问了些常态问题,陶溪红如实回答,自若如常。之后话题一转,谈到御丰园项目。“御丰园是当年我市重点扶持项目,您是重要资方代表,请问,当年的会计账目,是否由您公司负责?”陶溪红点头,“是。”“是否依照国家法律和政策,依法纳税?”陶溪红:“是。”办案人员提出疑问:“我们收到举报信,反映洁犀日化,在御丰园项目上,利用‘账簿’做文章,重计材料入库、重列成本,并且少提折旧,导致账面收入与实际支出之间出现巨大落差。请问,是否属实?”陶溪红面色微沉,“不,核查有误,我个人表示否认。”办案人员拿起桌上一份调查材料,“这是举报信附送的证据,是洁犀日化的真实账面,请问你有什么异议?”陶溪红看向投影,只几行字,心里便有了数。任何一家企业,更别说是洁犀日化这种较有规模的,明里暗里都会达成一种共识,触碰法律是自取灭亡,但灰色地带擦边球,谁也不说谁真的就干净清白。陶溪红心里有本账,知分寸,她不慌不忙,逐条阐明解释。深夜十点,调查持续两小时。“那么请问,您名下的房产,投资分红,包括君山北苑一处别墅……”“对不起,”陶溪红打断,“我需要纠正,这些房产和投资获利人,均不在我名下,都是我女儿和儿子的。而且,这些家产,是我个人分红获利的收入所购买,我认为,说这些没有实质意义。”陶溪红久年位居要职,人情世故通透,自我防御的危机感十分超前,面对琐碎以及绕着圈子的问话,她回答得滴水不漏,合情得体。但要说,她的公司,完完全全干净,没人能保证。有人写这封举报信,证明是有备而来。陶溪红沉沉呼吸,办案员又把事情绕回到御丰园项目上。“陶女士,举报信上反映的逢春简家。从贺燃打了那通电话之后,简严清并没有马上回来,甚至,他在电话里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丝毫为之所动的波澜。简严清在处理好公事之后,才回到家。他进屋的时候,一肩风尘。简皙飞快迎上去,“爸爸。”简严清手一抬,示意她打住,然后问:“萌萌呢?”贺燃:“她睡了,阿姨先陪着。”贺燃又碰了碰简皙,“去帮爸爸倒杯水。”简皙点点头,转身进了厨房。间严清开了一天会,神色略显疲倦,“电话里已经说清楚了,你们别担心,小皙妈妈很快就会回来。”他撩开衣袖,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正说着,门锁有动静,“咔”的声儿轻响,果然是陶溪红。她进门一愣,“哟,干嘛呢这是,杵门口凑一桌打麻将啊?”还能开玩笑,神情也算自得。贺燃粗略一扫,得出判断后,心里的石头也稍稍松动。简皙听见声音,从厨房急急跑出,“妈妈。”“慢点慢点,茶水都洒出来了。”说完,陶溪红弯腰换鞋,把手提包搁在鞋柜上。简严清接过简皙手中的茶杯,面色无异,说:“小心烫手。”有几滴溅在了简皙手背,刚才一急也没在意。陶溪红走过来,抓起她的手看了看,“烫红了,去拿芦荟膏擦一擦。”“妈妈。”简皙抽回手,眉色有忧。陶溪红笑笑,“没什么事儿,税务那边每季度都有抽查指标,年年都有,前年我也去过。”简皙将信将疑,脑子迅速运转,似在回忆“前年”是否有其事。陶溪红指了指鞋柜上方,“回来的时候路过一家饼店,买了点当宵夜,去吃吧。”饼还热乎,摸着温度,简皙的心到底舒缓了些。一家人相处如平常,简严清也难得地吃了一块,又与贺燃闲聊片刻,才与陶溪红上楼。“你们也早点休息,太晚了,明天再走吧。”陶溪红交待。简皙收拾好碗筷,回卧室时经过爸妈门前,里头有微薄的光亮匀匀洒出,是简严清的台灯,他睡前有看书的习惯。一切都安宁照旧,简皙放了心,踏踏实实地去睡觉了。零点已过,简家熄灯入眠。借着窗外的亮光,简严清和陶溪红都清醒着。一个靠着床头,一个侧躺着,简严清一声微叹,“这件事,瞒起来天衣无缝,我也是事发当时才得到的消息。”陶溪红单手枕着侧脸,说:“那些资料很有说服力,那张账单,我印象不深,但印章和签名,确实是相关部门领导经手。”简严清:“我们两口子交个心,溪红,这么多年走过来了,你给我一个底,公司有没有事,有,事有多大?”陶溪红很快回答:“至少,我经手的,不乱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