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待会有场雨中分手的戏要拍,得赶回片场,可车子刚转出小区,就被一个人拦了下来。陶星来一脚刹车,对方背着光,所以看不清长相。“哇靠,想碰瓷是吧,也得问问我的行车记录仪准不准。”陶星来刚解开安全带,还没来得及蹦下车,副驾车门就被人拉开坐了上来。陶星来揉了揉眼睛,“我天。”是贺燃。贺燃体量高大,车厢顿时被存在感塞得满满。陶星来咽了咽喉咙,“你,你想干嘛啊?”贺燃眼睛幽幽看着他,全无平日的嚣张狂妄,陶星来甚至觉得,有点儿可怜。车子飞驶上路,方向盘转得溜溜的。“你想让我姐原谅你,这忙我可不能帮。”陶星来拒绝贺燃的诉求,拽啦吧唧地说:“你知道我跟我姐是什么关系么,出去要饭,一个钢镚儿我都能分她五毛。”贺燃:“就当我求你。”陶星来:“那也没门,你让我姐伤心又高烧,这罪名太恶劣,没法儿洗白。”贺燃:“看到她因为我被伤成那样,我对不住你们家,所以脑子一热,才说了那些混话。”陶星来左手控方向盘,右手食指对他摇啊摇,“你没戏了,你完蛋了,我姐已经不伤心了,你别求我,我——哎呦!疼!”贺燃一把抓住他乱晃的手指,凑近,慢条斯理地把手搭上方向盘。陶星来好害怕:“你想干什么?”贺燃沉着音,慢悠说:“帮不帮?嗯?”说话的同时,他放在方向盘上的那只手,暗暗施力,车子顿时有点儿摇晃。摆明了,不帮我,ok,那就一块死。陶星来脑补了一出一车两命的微博头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没拿到影帝,于是立马认怂,出卖五毛钱的姐姐,“帮帮帮!姐夫,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市一院。简晳去主任那销了假,恢复正常工作,她左手小指的骨裂还在恢复期,所以一个月内,科室没排简晳手术室的班。贺燃给她发了很多信息,最开始用微信,说的内容也利落。“我错了,对不起。”简晳冷漠装强,但那天傍晚,在看到这六个字后,眼泪还是没忍住掉了下来。贺燃一点一点撕开她的内心防线,尖利又霸道,简晳难以招架。她心里气没消,直接把贺燃给拉黑了。贺燃也不放弃,改成发短信。“身体好点了没?手还疼不疼?”“给个机会让我跪针头,行么?”“我每天抽自己两耳光,今天抽完左脸,右脸留给你。”简晳最开始还伤心,后来连发两天,她也能淡定地当在看冷笑话集。笑话冷,心却慢慢热了回来。昨天起,贺燃改成打电话,不乱骚扰,每天早中晚三个,早上七点,中午十二点半,晚上下班的点。简晳一个没接,自动当成起床吃饭的闹钟。但还是出了纰漏,简晳失策接了一个。那是贺燃用公用电话打的,听到她那声“喂?哪位?”,贺燃差点喜极而泣。“小晳是我,求你别挂电话!”时隔一个星期,再次听到他的声音,简晳也有点懵。一发懵,就忘记挂断。贺燃在那边胡言乱语,一个劲地道歉认错,都可以想象他个大男人站在路边凄凄惨惨的模样。简晳手机搁耳朵边,边听边弯嘴,然后毫不留情地掐掉。快下班的时候,又收到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如果我和你真的没机会了。]简晳翻来覆去地看,就这一句话,没头没尾的吊足了人心。她正纳闷,新短信接踵而至——如果我们真的就此别过,[简医生,能出来打个分手炮么。]简晳没忍住,刚喝的水全部喷了出来。又来短信——[永远不停,永远响亮,这一辈子,我愿为你精尽人亡。]牙蹄路的贺燃已经实在没辙了,简晳心狠地把他全部联系方式都拉进黑名单,他只能用外婆的老人机费劲地打字。简晳看到那一行字,终于笑出了声。晾着吧,也该尝尝冷宫的滋味了。第二天,简晳轮班门诊,因为是周六,所以人不是太多。看完十来个号,后面暂时没新号上来,小护士拿出早上带的烤饼干,“简医生,你尝尝,这是我自己做的。”简晳也不客气,捏了一块放嘴里,“不错啊,奶味好浓。”小护士美滋滋,“我多放了一半的牛奶,可香了,你再吃吃这个巧克力的。”今天真仁慈,简晳吃到第三块饼干,才有新号上系统,小护士忙着收拾,“干活干活。”叫了号,很快,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简晳眼睛还在屏幕上,点开新病例,例行公事地问:“叫杨心是吗?坐这儿来,孕六个月……”她边说边抬头,当看到来人后,惊讶得嘴唇微张。简皙眨了眨眼,惊恐极了,“陶星来?”一身孕妇扮相的陶星来,戴了顶长假发,巴掌大的脸儿涂脂抹粉,肚子里塞进一个锅,撑得又大又圆。他捏着嗓子模仿女人声音,挺入戏地说:“嗯嗯,六七八个月了,大哥,扶我一下。”‘家属’贺燃也有点不忍直视,愣是没伸手。简晳:“……”她实在没勇气看陶星来第二眼,扭头对小护士说:“你先出去一下,帮我拿包棉签。”小护士眼力惊人,飞快溜走带上门。简晳:“你有病啊陶星来!”“我不这样装扮一下,能挂到产科号吗!你肯见他吗!”陶星来可不服气,“你的号死贵,十二块呢。”简晳:“我给你退掉,赶紧走,别闹。”陶星来:“我不,你们门口保安叔叔可变态,只准孕妇和家属进来。”贺燃从进门起,目光就跟涂了万能胶一样,黏在简皙身上撕不下来。被这眼神盯得实在如芒在背,简皙终于赏了个余光给他。两眼交汇,一瞬,一秒,贺燃就他妈快烧起来了,按理说,陶星来这戏份就此应该结束,但他入戏太深,还没过足瘾。“姐医生,我要做什么检查?是不是要抽个血照照b超什么的?”陶星来不浪费真人体验的机会,抚着肚子感慨:“女人怀孕真累,我顶着这口锅一小时,就腰疼得不行,母亲好伟大。”简皙不想听他瞎比比,“你想做检查是吧?好,等着。”陶星来伸头瞅电脑屏幕,“姐,你在干吗?”“给你联系脑神经科。”简皙又看向贺燃,“专家号,两个。”陶星来不想演虐戏,于是一把脱掉假发,再把锅从大衣里掏出来,反手丢给贺燃:“你的忙我帮到了,见着了人,剩下的你自己搞定。”陶星来走了,办公室就剩贺燃和简皙。贺燃走过来,每近一步,简皙的心就跟着跳一下。她是坐着的,贺燃突然蹲下来,仰着头看向她。他声音缓而轻,“简医生,还能好心救救我的命么?”简皙强忍克制,演了个不为所动,冷漠与刻薄织了个惟妙惟肖的面具。她态度淡,语气也淡,转过头,毫不躲闪地直视贺燃。“你跟我提出分手,我答应了。”“简皙。”“没有机会了。”“那我重新追。”“你哪来的自信和底气?”简皙冷冷的,“你有钱吗?你有房吗?你有车吗?”贺燃去握她的手,“你就气我。”指尖刚相碰,简皙就跟触了雷一样飞快把手挪开,但动作太大,力气没收住,手背甩在了贺燃嘴上,像给了他一巴掌。贺燃愣了,目光瞬间往下沉,简皙也没料到,欲言又止张了张嘴。但他脸色太差,简皙心里怄气,索性不了了之不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