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瑞一一作答,恭谦有度,面不改色。贾政锊胡子连连点头,称赞贾瑞英雄年少,又叫他好生教导宝玉。提起自己不争气的儿子,贾政有很多话要说,骂宝玉是个糊涂虫,整日喜好在内帷斯混,出门找瑞大哥这样的人物学习方是正经。宝玉受教的点头,不敢多言语,一心盼着事情了了,逃过贾政训斥。贾政一时高兴,便要留下贾瑞吃中饭,岂料小厮来报有政务处理。宝玉听了心下高兴,壮着胆子和父亲说他代为陪同瑞大哥。贾政点头,嘱咐宝玉不要无理,匆匆离府。
“瑞大哥中了举人?宝玉恭喜您。”
宝玉笑着凑近贾瑞,和他套近乎。贾瑞对宝玉本无讨厌之意,平日里头他很少和子弟们胡混,一下学便是要往后院钻的人物。宝玉人长得秀净,但行为举止颇有脂粉气,白白的脸颊惹人怜爱。贾瑞心中感慨,这若是个女子,会是何等精灵般的人物。
贾瑞摆手,道宝玉客气了。和他说了些客套话,便要告辞。被宝玉拦住了,宝玉笑道“瑞大哥莫不是忘了?我应下父亲陪你一块用中饭的。”
“我晓得你怕你父亲,如今他走了,我只管说吃了,谁知道?”
“好哥哥,不是这个道理,这中饭我是要陪你吃的,不在这种脏地方吃,去我那里。”
不容贾瑞推脱,宝玉笑呵呵的拉着贾瑞便走。宝玉是住在贾母那哪里的,并着荣宁二府的三姊妹也在那儿,再有一大堆奉饭的媳妇丫鬟的。贾瑞不想去那地方,回头再惹得一身臊。连忙推却,说有事不奉陪了。
宝玉盛情相邀,瑞大哥却不领情。堂堂荣国府的宝二爷何时这般被人拒绝过,心里头不舒服,垂头丧气的回了屋。袭人正绣着帕子,忽听外头丫头进来说宝二爷回来了,惊喜的扔下手中的物件,去伺候宝玉换衣服。
“今儿回来得早,二老爷恰巧有事?”
“姐姐神算,怎知道父亲遇事?”宝玉蔫巴巴的回问道。
袭人见宝玉接了她的话茬儿,得意一番,笑着解释道:“往日二老爷叫你去,没有一两个时辰回不来的,每每回来后你的脸色便这幅呆滞的。奇怪了,今儿回的早,二老爷仍旧骂你了?”
“不是!”
袭人见宝玉失落的坐下来,呆呆的看着桌上的苹果,似是有什么心事。嘴巴不甜了,话儿也少了。
“既不是老爷,是哪个不长脸的奴才惹了你?”
“都不是。”宝玉哀伤的叹气,趴在桌上,闷闷不语。
“我的祖宗哟,有什么事儿你倒是说呀。”
袭人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却不见宝玉言语。屋子里头伺候宝玉的丫头麝月、秋纹等人也围了上来,劝宝玉。宝玉的身子被几个丫鬟扯着晃来晃去,仍旧是脸色酸酸的,不肯理人。
众人一来二闹得,自然惊动了里头的贾母,差人来问什么事。袭人回了,没一会儿子四五个丫鬟簇拥着贾母进了碧纱橱。贾母瞧见宝玉窝在床边坐着,埋着头似是受了气。心疼的坐在宝玉身边,把孩子搂在怀里疼着。这孩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要她的老命哟。
贾母没哄回来宝玉,心疼的抹眼泪,直骂宝玉黑心不知道疼人。宝玉被贾母的哭泣吓着了,连忙擦着老太太的眼里,赔礼道歉。老太太倒是爽快,泪水来得快去的也快,转眼便笑了。哄宝玉道:“快说说你的遭遇,因何这般模样。”
“今儿父亲叫我见瑞大哥,他中了举人,多好的事?父亲带着我要陪瑞大哥吃中饭,瑞大哥应下了,怎料父亲有事先走了,我代为陪着叫他来这里用饭,瑞大哥一反态度,推脱着说有事便走了。我竟那么不讨人喜欢了,瑞大哥他嫌弃我!”宝玉委屈的翘起嘴巴,桃花眼泪水汪汪的。
贾母闻言松了口气,宠溺的拍着宝玉的后背道:“我当什么呢,就这么点事儿?你瑞大哥中举是好事儿,你恭喜他他自然高兴的。我猜你瑞大哥不敢来,是忌讳这院子里的姑娘多,闹出什么没礼节的事儿来说不清楚。赶明儿咱们再请他一回,和他说明缘由,这的姊妹媳妇都是好相处的,自家人不必忌讳什么,他便没有不来的道理。”。
宝玉闻言,眼睛顿时亮了,也不抽泣了。“当真?”
“老婆子何时骗过你!”贾母欢喜的抱着宝玉,忽想起什么,对他道:“你懂事些,改日你林妹妹来了,你若还这般模样,小心被人家笑话。”
宝玉乖乖的点头,他心里头早期待这个妹妹来了,又多一个姊妹玩,真真的欢喜事儿。又和贾母商议着,定个日子请瑞大哥来。贾母执拗不过,随意选了个日子,又差人安排戏班子。想着既然已经办到这一步,不如把东府那边的媳妇们也请来一遭儿热闹热闹。考虑到贾瑞的顾忌,干脆连着族里头到年纪的子弟们一起请了,如此这般,他断没有拒绝的道理。
不日帖子下到贾代儒那里,有人为孙子操办庆祝宴,贾代儒自然高兴,不等去问贾瑞的意见便代为同意了。帖子到了贾瑞的手里头,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应下。好在老太太这次算是大办,去的子弟们不只他一人,到时候只管在前院混着,不去后院那地方,便也就不能遇见王熙凤了。虽然重活了一回,贾瑞想起王熙凤这三字儿仍是心有余悸,那是要了他命的人儿啊,说白了就是和他相克的,心里头怎能不小小的害怕一通。
为着这个可怕一天的来临,贾瑞决心去状元楼逛一圈,轻松轻松再说,果然见南宫宇坐在他的‘老位置’。瞧见桌上的口中酥,贾瑞开心了,欢喜的坐在他身边,装作饶有兴味的听着南宫宇讲述国家大事,实则是为了吃口中酥,一口一个,百吃不厌。
“瑞兄弟高中了,我理应表示表示,没什么稀奇的玩意儿,想来想去只有这个东西舀得出手送你。”南宫宇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来,手掌般大小,刻着精致的花纹儿,图案瞧着像是翠鸟儿。
贾瑞心中万分激动,以南宫宇这样的家世,随手舀出的物件就是个值钱的。这么精致的盒子里头,不晓得装着什么宝贝。贾瑞暗地里摩拳擦掌,只能这盒子转交他手中便立即打开。
“瞧你眼珠子快瞪出来了,放心,你肯定喜欢。”南宫宇将盒子推至贾瑞面前。
贾瑞怀着万分激动地心情,慢慢地伸出双手,打开盒子。嗯?一个圆圆的,黑糊糊的东西置于其中。贾瑞奇怪的嗅了嗅,一股子怪味儿,可以肯定的不是金子,银子,珍珠,或是名贵的夜明珠什么的。
“喜欢么?这是一位神医给我的,据说它可以解天下奇毒。”南宫宇激动地对贾瑞道。
贾瑞盖上盒子,勉强推了推,决定不要了。没用的东西,收下就是欠南宫宇一个人情,下次他有事情自己要费心思挑礼物。不收,他便不用考虑回赠的问题。最重要的是,这颗骗人的黑丸子不值钱。
南宫宇见贾瑞不收,以为他不好意思,又将盒子推了过去。这是他好容易从杜君手里头讨要的,凭的就是他和杜君要好的关系。否则,那个唧唧喳喳的怪人才不会随意给这种好东西的。
“君子不夺他人所爱,这东西在我这便糟蹋了,南宫兄还是自己留下吧。”贾瑞誓死不要这个死泥丸。
“那好吧。”南宫宇无奈,执拗不过贾瑞,将盒子收起来,问贾瑞道:“瑞兄弟如今是举人老爷了,以后如何打算?”
“入国子监,准备来年的会试。”贾瑞回道。
“瑞兄弟果然勤奋好学,在下佩服。”
二人聊至黄昏,付了钱,各自告别回家。贾瑞走着走着觉着腰间有什么东西卡着自己,低头一看,方发现刚才南宫宇送的那盒子现在被别在自己腰间。贾瑞舀下盒子,转身告之南宫宇。张嘴喊了半句,讲话儿吞了回去。无奈地看了看手中的盒子,笑着放入袖中。既是南宫宇的一片心意,是一颗泥丸又如何?礼轻情意重,又或者骗南宫兄的神棍真是个神仙也未可知。贾瑞从不相信什么神药的存在,多数是忽悠人的,街上总有这些神棍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