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宇流着泪,被小厮扛回屋中。丫鬟们围了上来,伺候大爷就寝。却听大爷不停地嘟囔着什么:“若非那个人他们不会相遇,若非那个人他们亦不会阴阳相隔。”
丫鬟们猜测大爷又想念起病逝的大奶奶,见大爷如此痴情,也跟着哭起来。一时间南宫宇的院子里嚎啕哭声不绝于耳。
南宫华从宫里头回来正觉得疲乏,路过大哥院子外,听见哭声皱了皱眉,难道又死人了?撩起袍子跨进院。只见这院外的嬷嬷小厮们哭,走进屋里,大小丫鬟们抽泣,再看床上的大哥正煽情的流泪。
“主仆唱哭戏呢?”
☆、16奉旨入宫(16)
南宫华端身坐下,声音不大不小,却带着怒气,目光扫视屋内大小丫鬟。丫鬟们瞧见二爷来了,连忙拭泪跪地请罪。屋子里头突然静下来,外头人也不敢哭了。二爷的厉害全府的人都晓得,这时候找事儿那是不要命。
南宫华冷哼一声,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来,匕首鞘镌刻着精致的龙形图案,龙眼上镶着红宝石,一共四条龙八颗宝石,眼睛似是活了一般,闪着嗜血的光芒。匕首从鞘中脱离,露出一把银亮刀锋,刀刃的光亮晃着人发寒。
“这把刀是皇上今儿赏我的,漂亮么?”
南宫华匕首在大丫鬟落花勉强晃了晃,落花吓得哆嗦,跪着向后退,对二爷磕头道漂亮。南宫华很满意落花表现,瞥眼床上躺着的大哥,正以泪洗面呢。屋子里这阵仗,这哭声,想必是悼念那个贱女人桑莺莺,啊,不对,是假的桑莺莺才对。真是遗憾,来不及问那个女人的真名,便魂归西天了。
“大哥好痴情。”南宫华踱步走到榻边,收起匕首放在床上,从怀里掏出一条白色丝帕来为南宫宇拭泪。笑着低头凑到南宫宇的耳边低声道:“自古多情总被无情扰,大哥你太软弱,还不如桑莺莺那个娘们呢。”
见南宫宇目光呆呆的没有反应,南宫华失了兴趣,冷着脸嘱咐落花等人伺候好大爷。另将屋里头所有和那个女人有关的东西换掉,或烧了或埋了,永远别出现在大爷面前。南宫华出了内间,瞧见墙上挂着皇上御笔亲题的‘佳偶天成’四个大字,吩咐嬷嬷扯下来给他。想起有重要的事情禀告父亲,南宫华快步离开。
腊月过了,新年到,各家各户喜盈盈。赏灯节一过,京都城开始暖合起来。草儿从石头缝里发出芽儿,鱼儿欢快地在池塘里游弋。早春的风虽有些寒,仍吹鸀了杨柳,吹开了迎春花。
到了四月,天气真正的转暖了,京都城热闹起来,酒楼客栈人满为患。住的多是上京述职的各地官员和赶考的学生。到了四月八日这天,贾瑞精神抖擞的进了考场,考完乐呵呵的出来。贾瑞自我感觉,这次考的比上次好。青水候在考场外头,等见爷乐了,他也跟着乐。俩人欢欢喜喜的回家,贾代儒见状也觉得高兴,上次觉着没考好都中了,这次或许能得个前几名。
一个月后的八号,正是放榜这一天,贾瑞欢欢喜喜的带着青水去看榜。翰林院小吏将两张大红纸贴上去,贾瑞便开始从头开始看,一个一个找自己的名字,两柱香后,全部读完也不见自己的名字。贾瑞很伤心,前来的看榜的人多数高中的,欢喜着雇人敲锣,派出赏钱,贾瑞在边上站那一会子,竟得了一贯钱。
青水也得了一贯,第一次收到这么多钱,开心的用嘴亲每一个铜版,以前做乞丐的时候,怎不晓得放榜这天有人送钱呢,笨死了。欢喜完了,青水看大爷还是闷闷不乐的,又不知道怎么劝,默默地陪大爷站着。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落榜总要禀明太公,拖时辰解决不了问题。贾瑞垂头丧气的带着青水回家,向在家中等待焦急的祖父道结果。贾代儒略感失望,转念想贾瑞已经是个举人,是有官做的。劝慰贾瑞别放在心上,以后做官勤政爱民,多树立功德,自会慢慢做成大官。贾瑞觉得太公说的在理,安了心,守在家里等着吏部的人通知他上任。
放榜后的三天,贾瑞突然接到圣旨,皇上命他去翰林院任职。贾代儒活了大半辈子,没瞧见过圣旨,等宣旨的太监一走,笑呵呵的捧着绣着大龙的黄锦缎开乐。指着孙子夸赞他有出息,得到皇帝的钦点。这可是要比会试红榜题名还要光荣的事儿,贾代儒吩咐赵嬷嬷准备些香烛冥纸,他要去儿子坟前上香。贾代儒舀着东西颤颤悠悠的往院子里走,抬头对天祈祷:儿子啊,你在九泉之下显灵了,瑞儿以后是翰林院的老爷了。
贾瑞却闷闷不乐,他不喜欢去翰林。那地方的人都是做学问的,他一个半斤八两的去做什么?历年殿试的前三甲方有资格进入翰林。如今一个小小的会试,一个落榜的举人,调入翰林?贾瑞觉得皇帝疯了,又或者皇帝本就是个疯子,不然会将朝中大权落放在相国手中?,皇帝说白了只是个傀儡、懦夫,这一点,从他选拔人才的眼光可以得到证实。
接了圣旨第二日,贾瑞就要入宫当差了。下午的时候,吏部来人将官府和宫牌送来。引得院子里的小厮嬷嬷围观,贾瑞瘪瘪嘴,不过是从六品的小官,没有人家荣、宁府随便甩点银子捐出来的官儿大呢。当然,翰林官是捐不出来的。大幽国自古以翰林为贵,翰林学士备受世人推崇。历代朝中权臣几乎全部出自翰林,当朝的也是,如太傅南宫烈、礼部尚书王涛等人也是从翰林当小官开始的。
这般去思虑,贾瑞觉得翰林之职是非常好的踏脚石,容易升为大官。只要能做大官,开始让他掏粪他都愿意的,何况是对着文书写字儿的轻快活计,算了,他能忍。想着自己前途光明,贾瑞高兴了一把,决定去状元楼找南宫宇告诉他这个好消息。怎料又扑了空,南宫宇已经有小半年没有出现了,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第二日早早的起来,吃饭后,听祖父嘱咐一通,贾瑞坐上青水赶得马车直奔宫门。离着宫门几十米的地方,贾瑞下了车,走着过去,掏出宫牌,禁军瞧了眼便放行了。进了门,早有一年近弱冠的引领太监等候贾瑞,引领他入宫,告诉他宫里头的规矩为何,哪里可以走,哪里不能走。贾瑞佯装认真的听着,很好奇观察四周,可惜除了丈余高的宫墙和金色的琉璃瓦,什么都瞧不见。
不多时,贾瑞跟着太监拐入一座花园,亭台楼阁,水榭假山,美不胜收。穿过花园,有一条长长的回廊,路上不时地有几个太监、宫女路过。再往前走,贾瑞瞧见前面的有七八座气派的屋楼,正对他们的大殿门开着,里头宫女们正忙于打扫。贾瑞偷瞄,大殿上方牌匾上写着翰林院。太监带着他走过月亮拱门,置一处小楼外,进了楼,引领太监指着一处铺满纸张的桌案,意思那是贾瑞办事儿的地方。嘱咐贾瑞以后日日进宫的路线按照今儿的走,万不能走翰林院的大门,那大门是留给翰林学士级别以上的大官走的。贾瑞点头,方晓得自己刚才走的是后门,竟以为翰林院没大门的。
贾瑞再次点头谢过,从袖子里掏出几两碎银子给引领太监,笑称自己不懂得多,请他指点一二。引领太监笑呵呵的掂量手里头的银子,还算满意,收入囊中后嘱咐贾瑞六字真言:不看,不听,不动。意思就是在宫里头不看不该看的东西,不听不该听的东西,即便听见看见也是没听见没看见。不动则是指除了解手,早晚进出翰林院外,其余时间能不动不要动,安心坐在原处打哈哈。
贾瑞暗自领会六字真言,谢过公公。又见桌上各色书籍凌乱,更有黄色的奏折夹带其中,贾瑞疑惑不敢妄动。对引领太监道:“这些东西是?”
“噢,上一任翰林供奉留下的,你随便处置吧。”
贾瑞点头,开始收拾,发现杂乱的纸张下面有一封信,似是家书,上面的名字叫‘周年’。猜测是上一任供奉的名字,贾瑞觉得私自扔掉人家的家书不好,喊着刚行至门口的太监,笑嘻嘻的对他道:“麻烦公公告之此人现在何处任职,得空我把信儿给他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