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终于退了……”
一名士兵疲惫地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丝毫不顾及遍地血腥以及残肢断臂,而在他的身边,则是和他一样躺了一地的战友。
在这些士兵所处的小镇外,成群外披黑白罩袍的士兵正如潮水般退去。
跟镇内的守军比起来,正在撤退的军队显然要轻松有序得多,甚至还有余力去收集带走散落各地的己方士兵尸体。
镇内的守军已然是强弩之末,筋疲力尽的士兵们无力地躺在地上,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和远处渐行渐远的撤退号令。鲜血在地面上汇聚成小溪,浸湿了破碎的甲胄与泥泞的土地,但无人有力气去理会这些了。
休息片刻后,刚恢复了些力气的士兵们就被各自的军官呼喝着强行从地上爬了起来,只是军官们以往总是精神饱满的命令声此刻也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士兵们艰难地起身,开始打扫起了战场,虽然以往都会有一些辅兵和民夫会处理战斗以外的事情,但这个小镇的居民早就已经在他们进驻之前逃走了,这支军队中自带的民夫则是数量不多。
至于军中的辅兵?现在早就已经没有所谓的正兵辅兵之分了,现在这些士兵当中,就有不少人在几天前都还是个主要负责后勤工作的辅兵。
士兵们无力地搬运着盔甲武器和尸体,按理来说,即使在脆弱胆小的人,在适应了这些天的血腥厮杀之后,应该都不会对这种司空见惯的场景有太大反应。
但奇怪的是,现在就是出了意外情况。
“呜……”
一道极力压抑的哭声突兀地响起,在这座寂静的镇子中打破了麻木的士兵们的沉默。
正在忙着各种各样事情的士兵们惊异地转过头去,看向哭声的来源。
而在那里,则是一名抱着一具尸体掩面哭泣,却连哭声都不敢放大的士兵。
一名右腿被砍了一刀的军士皱着眉头,一瘸一拐地走向了那名士兵,但正当他想要大声斥责对方这种扰乱军心的行为时,却在看到那具尸体的模样时沉默了。
那是一具甚至已经称得上是支离破碎的尸体,左腿已经被斩断不知去向,右腿上也有着一道巨大的撕裂伤口。
右臂则是被砍下大半,只有一层皮还能让这只手臂没有完全脱离这具躯体,而在军士看来,真正的致命伤应该是那道从对方身体左肩一路延伸到右腰的狰狞剑伤。
不难想象,这具尸体应该是先被敌人斩断了左腿,而后失去重心倒地,再在剑刃临身的时候被求生意志驱使着下意识地抬起右臂格挡,却也被斩断,最后被敌人挥舞着重剑彻底结果。
让军士沉默的并不是这具尸体受的伤,虽然伤口看起来极其血腥惨烈,但从军多年已经升至普通士兵顶端的军士并不会这么容易被一具尸体影响到。
真正让他沉默的,是那具尸体的脸——那张与抱着他哭泣的士兵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军士目光在死去的人和流泪的人身上来回游移,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这里,并没有惩罚这位在战时哭泣,已经可以被认为是扰乱军心的士兵。
只是在他离开时,脸上也有着相同的痛苦和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