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冬日消退春寒料峭,路边满是鞭炮炸完的红纸,新挂的灯笼在寒风下摇曳,峻州城外的乡间小路还有几堆正在消融的雪团。
磕嗒!磕嗒!磕嗒!
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在路边停下,车上下来一对神色匆忙的母女,冲进了一间客栈。
“店家,来搭把手!”那位夫人急切的声音响起,惹得众人纷纷侧目。
“来啦!来啦!”店里两名汉子擦着手快步走来,从车里接出一个晕倒的小孩。那小孩腿上包裹厚布,血已经流不动了,沤在布里显出一层茶色,似乎腿骨有些移位,小腿自中间已经错开。
正要抬进客栈的时候,掌柜的走出来拦住了:“诶哟!这位夫人,您带个受了重伤的孩子,跑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做什么?我看再不医治他,恐怕就要没命了吧?”他神色如常,像是见惯了这种程度的伤,语气中还带了点嘲弄。
“对不住掌柜的,耽误了您做生意。。。”那位夫人羞愧着急,生怕店家不让他们在这里歇脚,抬起一双通红的眼,解释道:“我们是从丰鲜县来的,找遍了县里的大夫都没能医治他,止完血就走。。。”说到这里夫人呜咽起来,旁边的那个姑娘也是一脸隐忍哀痛。
“夫人您不必觉得不好意思,我们在这鬼地方开客栈,多的是受了重伤来歇脚的,我只是看你家公子已经晕过去了,情况紧急,先别进客栈了,赶紧先找大夫吧。”掌柜的看她哭得难过,怕扰到其他客人,收起了那副轻慢姿态,细声哄道。
“对!我听一个朋友说这边有个医馆,大夫的医术十分高明,便连忙套车过来了。”夫人擦了擦泪,“请问掌柜的知道那家医馆怎么走吗?”
掌柜的眼神一转,连忙笑道:“医馆!知道!就在这客栈往东百步距离,我让人带您过去。”说完忙抬手准备叫人,话还未出口,他想了想还是直接踏出了门,边走边招呼:“来来来,这边!”
夫人似是抓到救命稻草,连声道谢,抬着孩子的汉子提步跟上掌柜,却有一姑娘伸手把掌柜的拦住了。
“刘掌柜,他家孩子这腿,恐怕依您那发小的医术,治不好吧?”那姑娘的语气很是冷厉,众人都不禁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她。
她脸上围了一张薄纱,皱眉抱着手臂,像是在忍着脾气般点了点手指,不耐烦地盯着刘掌柜。
刘掌柜连忙陪笑:“鹤月姑娘好,我也是看这小孩命快都没了才出的主意,要是不赶紧找个大夫,他不就。。。”
还没说完,被鹤月打断:“带过去死得也会更快些吧?他们不用你管了,叫那俩给送到探月坊。”
“好好好,全听姑娘的,你俩!跟着姑娘。”刘掌柜只敢点着头,堆笑从命。
鹤月走到母女俩跟前来,简单行了个礼:“李夫人,姑娘,我们坊主请您过去,他说,云儿的伤有人能救。”
母女俩摸不清状况,这位姑娘他们没见过,却知道她们的名字,一时间满心疑惑地杵在原地。
见母女俩还愣着,鹤月先给伙计一个眼神让他们先走,再招呼了一声:“夫人,姑娘请随我来。”
“娘,救云儿要紧。”一直沉默的姑娘终于开口了。
“噢噢,多谢姑娘。”李夫人被提醒完连忙道谢,两人随着鹤月走到了探月坊。
。。。
行至坊门,眼前是一栋陈旧建筑,木制招牌全是裂口,只上面的字犹如新刻上去的一般颜色很浅,字底微微泛着金光。
“探月坊。。。”李夫人见写着招牌的木头似乎不太常见,像是名贵的金丝木,一般人用不起这种木材做招牌吧?她暗暗感叹。
进到建筑里,跟外面的古旧外表不同,内里错落别致,正中一颗粗脚银杏挂满红绳,枝条伸展到了二楼。
本在冬季就该掉落的黄叶,此时却是绿意盎然,头顶一圈半透明琉璃,照射出橙红和绛紫交杂的光。银杏底下一个大案桌,向外是一圈被围栏挡住的桌椅,此时一个人都没有。
“二位不用担心公子,我会把他送到医馆去,他家大夫医术高明,一定可保公子性命无虞。”鹤月把他们带到二楼房间门口就走了。
两人本想跟着去医馆,可被姑娘一引,只好道了谢进屋。
此屋更像是一个大阳台,没有窗户,只有竹帘和白色纺布挡风,走进屋内,一名琴姬正在帘下抚琴,见她们二人进来也不为所动,继续慢悠悠闭目弹琴。
两人没有来过这种场所,不知该做些什么,便拘束地坐在了蒲团上,悄声说起话来。
“娘,您之前说是户羽写信让咱来这找医馆,为什么不写清楚医馆的位置呢?会不会。。。找的是黑医。。。?”姑娘语气有些迟疑,说完话就抿紧了嘴唇,似乎对自己刚刚的质疑感到有些羞愧。
“凫儿,阿羽从小在我们家长大,这男孩虽沉默寡言也断不会找不靠谱的人去医云儿,这点我相信他。”李夫人坚定道。
原来姑娘名叫李凫,看起来有些瘦弱,容貌生得乖巧可爱,只是多了些不太和谐的愁容,衬得她楚楚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