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母亲是何时从他身后离开的,他知道他不该把自己不太好的情绪发泄在母亲身上,可是这么多天以来,他隐忍和压抑了太久的憋屈和委屈,他知道这世上除了母亲能宽恕他的不良情绪,似乎已没了别人。
她亦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江寄北重新爬上床的时候,东边的天空已微微泛起了一起鱼肚白,他将妹妹蹬掉一半的被子又给她重新盖了回去,手不经意间碰到裤子口袋的时候他触到了一个圆圆鼓鼓的东西。
是阮诺那小姑娘给他的那瓶云南白药,他看着瓶身上的药用说明,拧开瓶盖的时候一股子中药的味道立刻扑面而来。
是灰褐色的粉末状,摸在指腹间软软滑滑的,他小心翼翼地倒了一点出来,在被蛇咬过的伤口处轻轻抹了抹。
☆、少年的悸动(捉虫)
即使睡得很晚,江寄北第二天早上依旧可以起得很早,大概才六点钟出点头的功夫他就从床上爬起来了。
因为学校离他家还有一段不算短的距离,走路约莫需要四十分钟左右,而他并不像别的同学那样有自行车可以骑,继父对他母亲钱财这方面克扣地死死的,也许可以更准确地说,不仅仅是继父一个人,就连江家的爷爷奶奶姑姑还有姑父都能对他们家的财务状况横插一杠子,寄北的母亲本就是一个老实的妇道人家,她哪里斗得过这一家子,左不过忍着这些委屈可以为自己的两个孩子争取到学费或是一点生活费罢了。
寄北知道母亲的难言之隐,所以除了学费,一般老师平时要他们买的课外辅导资料他从不问母亲要一分,自然他更不可能问母亲要一辆自行车,毕竟那时一辆最普通的自行车的价格也得在一百块钱左右,这对于他们来说已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况且妹妹身体本就不好,他和母亲在自己的生活用度上是能省则省,但是对待妹妹,却是不能断了她的营养。
寄北想,即使不像别的同学那样有一辆可以属于自己的自行车骑,但是每天早上呼吸着最新鲜的空气然后走路去上学,对身体也是一种很好的锻炼。
虽然嘴上说是这么说,但是处在他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怎么可能会对同学们所拥有的新奇东西而不感到羡慕呢,但是羡慕归羡慕,他知道母亲现在没有这个支付能力,所以很多时候也只是一个念头萦绕在心口,过不了五秒钟,他就自己劝说自己,断了那样的念头。
寄北的母亲可能是晚上睡得不好的缘故,今天早上起来的稍微有点迟,寄北一切准备妥当准备去上学的时候,母亲在大铁锅里煮的红豆粥依旧还没有煮熟,大概再过几分钟寄北的继父也要起床了,他在一个工地上干着瓦匠的活计,其实就是那种东敲一榔头西敲一槌棒的建筑工地,况且他又不会真正的砌墙,就是干干小工的活计,一天下来的工钱也就一百块钱左右,而且还不是固定的每天都有,逢下雨或是工地上的活□□完的话就要搁家里歇着,虽然本事无二两,但是在老婆跟前却是耀武扬威的,每天早上还都要吃上香喷喷的米粥,光米粥还不行,粥里面还要添加藕或者红豆之类的,所以寄北的母亲即使身体不舒服也要早起照顾这个双手双脚齐全的大老爷们。
寄北从跨进江家这个大门开始就不喜欢这个看着憨厚老实实则自私自利到要命的继父,所以他自然是抗拒跟他在一个桌子上吃饭的。
寄北不准备吃早饭了,他跟母亲打了一声招呼就背着书包准备去学校,母亲是怕他饿着,急急忙忙从厨房里出来,手还没来得及擦干,就急着说道,&ldo;你这孩子,怎么动不动就不早饭,这样书怎么念的好,你等一会,我去床头柜里拿点钱给你去学校附近买点包子吃吧!&rdo;
母亲到底是心疼挂念着他的,不过寄北虽然对母亲一直也是心疼和怜爱的,但不知为何,他总把自己包裹的紧紧的,害怕别人的走进,也害怕去亲近别人,哪怕是自己的母亲,他重新调整了一下书包带子,也许是最近又长高了,他觉得书包带子有点短勒得慌,待调整好了之后他才淡淡地说了一声,&ldo;不用了……&rdo;
也许是母亲说的那句&lso;我去床头柜里拿点钱&rso;被继父听到了,他撑了一个懒腰从房间里出来,看了一眼眼睛有些浮肿的妻子,再看了一眼面目表情的江寄北,忽然不无鄙夷地讥讽道,&ldo;哟,到底是自个儿的亲儿子,家里的东西不吃,偏要下馆子吃,钱多的烧得慌啊,何秀莲,老子今儿就告诉你,老子挣的钱你休想动一分在你儿子身上……&rdo;
江寄北懒得听他的这些陈词滥调,他知道母亲会担心,所以他又对母亲多加了一句,&ldo;妈,我身上还有点零花钱。&rdo;
这些都是他自己晚上下地笼捉鱼抓虾挣到的,他从很小就明白自力更生的重要性,所以他对这个无赖一般的继父并没有存过半分的期望,甚至他都能想到等到他念初中的时候估计这个吝啬如鬼一般的继父是一分钱学费也不会拿给他的。
寄北今年已经念到五年级了,等到期末考试完过了这个暑假他就要升初中了,初中的学费和用费到底比小学的时候大点,他想利用暑假的时间,去山里多抓点鳗鱼,好卖上价格攒够钱交学费。
寄北这么想着,竟觉得脚下的步子也变得有力量起来,他并非是这个完全不阳光没有正能量的孩子,但是生活在那样的家庭氛围里,他开心不起来,也阳光明媚不起来,他也很想知道肆意地笑一下的他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只要他唇角刚一上扬,就觉得无比地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