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蕾犹豫着,她心底还有童年最为恐怖的阴影,她真的不想回娘家去面对自己那个亲爹。可到底是自己的娘,再怎么样也要过去看一看。
进了屋子里拿了针灸包,跟在家里的月娘和陈熹交代一声:“娘,月娘,二郎,我回一趟娘家,我娘不行了,我得去看看!”
“要不等三郎回来陪你去?”陈熹对她说道:“昨日你娘和你姑妈那样,恐怕对你心里有怨恨,把你骗过去打骂一顿也是有的。等三郎一起过去吧!”
庄蕾想要等一等,二狗哭喊着:“姐,我们出来的时候,娘已经快死了,大伯说让你去见最后一面。”
大狗在那里说:“别管这个没良心的,咱们先回去!”
庄蕾一看是这个德行,陈照替陈熹跑城里去抓药,一时半会儿也来不及回来。想来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爹真要打她,她跑还不行吗?再说不是还有大伯和伯娘吗?
庄蕾往外走,张氏追出来,给她一袋碎银道:“花儿,你拿着,万一要请个大夫什么的,你爹那个潦胚肯定付不出来,先给大夫诊金,要是抓药缺钱,你先跟你大伯借。等明日,咱们再送过去。不管怎么样,那也是你娘!”
庄蕾把银子推给张氏,摇头道:“娘,我不打算出钱了!我那娘家您知道的……”
张氏对她拉了脸:“我平日怎么教你的?再怎么样,她是你娘,咱们不为他们说一句好,只是为了问心无愧。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
问心无愧?她从来没有亏欠过那一家人,只是因为血缘,庄蕾想要张嘴,再闭了嘴,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张氏说道:“要是晚上需要在那里陪你娘,就让大狗或者二狗来报个信儿。我们就不等你晚饭了。去吧!”好像都是这样,生孩子的时候万般嫌弃女儿,躺在床上照顾了轮到女儿,财产好处都是儿子得的,这些不过是庄蕾心中的小心思。
庄蕾出门跟了两兄弟往娘家方向走,小黑蹿出来跟在她身边,一路跟随。
到几年都没有回过的家门口,庄蕾有一丝的陌生,这个地方都是她的噩梦,真不想来。她跟着进了屋子,大伯正坐在矮凳上搓稻草绳,庄蕾进去福身叫了一声:“大伯!”
庄青河四十来岁的庄稼人,黑瘦老实的庄稼人,与庄蕾的爹完全不同,小时候庄蕾一直羡慕自己的堂姐,至少能有口饭吃,至少不用天天挨打。
两家一个在东屋一个在西屋,合着一间客堂,这都是老底子祖辈传下来的,见她进来,庄青河放下了手里的稻草绳,陪着庄蕾一起进来,嘴里说着今天一早的事情。
一见里面大伯母正在她娘身边,她大伯母刀子嘴豆腐心,见她可怜曾经私底下偷偷塞给她一两口吃食,见了大伯母,她屈膝福了一福道:“大伯母!”
庄蕾的大伯母看见庄蕾进来,把身上抱着的小狗放下,站起来说:“已经一个时辰了,到现在都没醒!”
她让出了床沿给庄蕾,嘴里继续叨叨:“你爹下手从来没个轻重,这是往死里打!”
庄蕾问:“我爹呢?”
坐在床沿上,看了一眼脸上都是青紫的娘,伸手拿起她娘的手开始把脉,脉息微弱,只能试试看了。庄青山真是畜生,不打死不罢休?
“去城里请大夫了,应该要回来了吧?”庄蕾的大伯母说道。
庄蕾拿出金针,给自家娘在太阳穴,印堂,迎香……几个穴位下针,随着金针的捻动,她娘悠悠转醒。庄蕾的大伯母没想到这个以前连话都不敢说的侄女,这会子居然很是老道地给自己娘扎针。
心里想着:怪道这丫头被城里的财主看中,还真是几年没见出挑地跟一朵花儿一样,这般的样貌比她在城里的灯会上看见的大家姑娘还要标致。而且还有了这么一手的手艺。
庄蕾叫了声:“娘!”
脸上淤青和红肿地如开了染坊铺子的翠娘,艰难的睁开眼,眼睛里也是通通红,艰难地说了一声:“花儿,娘不成了,以后你要好好地照顾弟弟们!”庄蕾原本心里还在心疼她娘,她其实从来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
可这话一出来,这会儿要不是她这个样子,真想问问她,她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才算是不欠他们的。
她娘叫了一声:“大狗、二狗、小狗!”
庄蕾把地方让给她的三个弟弟,见她娘通红充血的眼睛里流出眼泪:“娘,放不下你们。以后娘不在了,你爹若是照顾不了你们,你们去找你们大姐,她会替我好好地照顾你们!”
庄蕾娘说完那一双眼睛睁着,看着庄蕾,等待庄蕾的答应,她是知道靠庄青山是靠不住的。只有庄蕾,昨日看在陈家,陈家家底板好,对庄蕾也好。若是她去了,几个孩子如果能够得到自己姐姐的照顾,她去了也能闭眼。
庄蕾抽了抽嘴角,看着自己那个接近弥留的娘:“大狗比我小两岁,他能照顾两个弟弟,到底都是庄家的子孙。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也该是他的责任,我一个女人家家的拿什么养活三个儿郎?”
她娘睁开眼问:“难道……难道……我最后的要求,你也不答应?”
庄蕾摇了摇头:“我不能答应。我现在还靠着陈家来养。更何况您也看到了,陈家如今家里没有一个男人,就靠着婆婆一个人撑着那个家。咱们家至少咱爹还在这里。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这个我不能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