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过口,澜惠捧来一盏雨前:“进上的雨前,跟小姐刚才用的笋一起送来的。”
“汤还不赖,你跟锦弗一起吃过也罢了。”接过茶到一旁坐下,小几上放着一本昨日没看完的闲书,拿起来翻了几页。澜惠跟锦弗两个趁着这个空隙,在桌前用自己的碗筷飞快吃完。除了不能跟沈菱凤同桌用饭,每天吃的用的也差不多了。
“小姐。”锦弗吃过饭,从小丫鬟手里接过一个大锦盒过来:“您先瞧瞧这个。”
“什么?”从书里抬起头,沈菱凤难得迷茫的眼神:“哪儿来的?”
“小姐看了就知道了。”锦弗一脸捉狭地笑容:“肯定会喜欢的。”
“你们又在弄鬼,打量我不知道呢。”沈菱凤嘴里说着,还是在锦弗手里打开盒盖:“这是谁做的?”
笑着拿起锦弗说她一定会喜欢的东西,是一套洁白如玉的瓷壶瓷杯,壶身上一副精心勾勒的虫草工笔画,绿紫黄三色搭配得天衣无缝。前后看了好几遍,想了想顺手翻过壶身,下面的款识都是一样。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上次摔坏了。而且说过这东西永远都只有一套,不会再有的。
“上次坏了以后,奴婢心中自责,要是看好了就不会折了。“锦弗心底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明知道这东西是她的心头好,拿出来用了没多久,一时失手就把壶盖和壶嘴折了,嘴上不说,心底肯定是不痛快的。跟澜惠两个商量了好久,请来专门锯壶的御窑窑工给她重新锯好损掉的壶身和壶嘴,看起来简直就是新的。
“这是专门拿出去,清御窑厂的窑工给锯好的。小姐瞧瞧,简直就是严丝合缝,一点痕迹都没有。”澜惠凑过来,三个脑袋挤在一起。
这套茶具很别致,花样和茶壶的样子,沈菱凤曾经设想然后自己描花样,最后做好之后不好再次返工。原因很简单,这大概是他们预计到大婚以后会用到的,唯一不会有御制纹饰的东西,也不是俗艳的色调。所以他们都很用心,可是等到唯一成型然后两人都喜欢的时候才知道,他们不可能用到了。
放在任何地方都只是能看到,用到只剩下她沈菱凤一个人。另外一个人在哪里,她不知道。甚至连是不是还在人世都是未知,他回不来了。
“怎么想到做这个?”惊叹之后,还是只有深深的遗憾:“我都忘了上次还淬了这个,早知道就让人扔了。看着心里堵得慌。”
锦弗吐吐舌头,冲一边的澜惠撇嘴:“小姐还说堵得慌呢,要是不给修好了,我跟澜惠就只有夜里继续心惊胆战,担心什么时候把我们也给淬了。不想想这是谁的心肝宝贝,就敢放着不搭理。”
“是啊是啊,要是被人知道我们胆敢把小姐的心肝宝贝放着不搭理,恐怕我们的好日子到头了。”澜惠跟着起哄架秧子:“小姐,要是我们不好的话,你也要把我们送到老爷那儿去了。”
“我才不送你们回去。”沈菱凤瞪眼,两个丫头一起来给她点眼药是不是?紧接着一句话最有意思:“我会找两个官媒来,各自给你们说亲。一定不许你们嫁到自己想嫁的人家,这个怎么样?”
“小姐知道我们想嫁谁家?”锦弗翻翻眼睛,换个人能想出这种损招?只有他们家小姐才想得出来,只是若不是自己亲身试过,怎么会知道这种不顺心如意是怎样的难过?
“就因为不知道,才更有用。若是知道了,便是有意为之。”沈菱凤笑笑:“越是不知道就越有用,知道了打着为你们好的幌子,心里还不恨死我?不知者不怪罪,最厉害。”
“我才不信小姐有这么狠的心。”澜惠收起团扇,贪图一时爽快必然后患无穷,所以不能让沈菱凤多多的用扇子,节气还早得很呢:“嘴上说我们,心里望着我们都好才是正经。”
沈菱凤笑而不语,缓缓抿着茶。锦弗好像是想起了什么,放下盒子过来:“小姐,听从京畿府回来的人说,巡城御史张大人正准备找大人打听前些时候夜里遇到人的事情呢。”
“嗯。”没说话,只是示意说下去。锦弗顺顺垂下的发尾:“说是这么久以来,只有大人是唯一一个见过夜行人的,即使没看清楚长相容貌,总知道身形如何。说不定日后就是从大人这儿得到的信儿,才能破了这桩大案子呢。”
“多大的案子,说破了天去?”沈菱凤擦去嘴角的茶痕:“好像是擒了反叛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立了多大的功勋似的。”
“奴婢听说是,这桩事儿宫里皇上都知道了。还说为此在朝会上动了大怒,一定要刑部还有京畿府跟巡城御史二位大人,协同办案。”锦弗的消息多得很,不知道都是从哪里来的。
“一点子小事,也值得动怒。”很轻昵的语气,眼睛盯着轻薄透亮的茶盏,很难让人看出她究竟在想什么。
“小姐,那天夜里大人看出什么了?”锦弗和澜惠早先并不知道当天夜里,曾献羽撞见了夜间出去的沈菱凤,只是沈菱凤从没有在回来后发火的,甚至会有几天的好心情等着她。但是这次也太凑巧了,几件事全都遇到一起了。但是最糟糕的,莫过于夜间出去两人遇见,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坏。小姐自然是不会把这话说出来,不过是从口风里透露出的几个字,两个人背后一合计也就*不离十了。
“会么?”沈菱凤抬起头,眼神中满是自信。
“别说是大人了,就是我们天天跟在小姐身边,换了行装也未必认得出来。”澜惠扯了扯锦弗的衣袖,问得多了小姐就会变脸。其余的事情都好说,唯独这件事小姐不许别人问。也没人见过她夜行装的样子。
“明儿出去的东西预备好了?”沈菱凤摆摆手:“别落下了东西。”
“奴婢们再去看看,少了什么也好补上。”澜惠拉着锦弗退了出去。沈菱凤盯着被封拂过的绣帏眼睛微微闪动着,认出自己的另外一个身份?世上还会有这样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