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蛮干的方法,说来也是简单,便是先派人围住了大榆树,然后在村口架了大炮,组成了一道移动阵地,放一阵炮,向前推进一段路途,如此前行了不过半里地,大榆树就快被轰平了。没了巷子,自然那巷战也就不能够继续进行。只是老百姓遭了大殃,吓的没头苍蝇似的四处乱跑乱躲;另有许多家禽牲畜,也跟着狂嘶乱叫。何司令觉着时机差不多了,便里应外合的缩小包围圈,同时派兵向前猛攻,果然不多一会儿,新三十九师的残兵败将们就被逼到了一块绿草茵茵的洼地之中,退无可退、冲无可冲了。何司令进村之时,身下的那匹枣红大马被一只受惊的母猪冲撞了一下,吓的长嘶一声尥了蹶子,险些把他给颠了下来。安少诚跟在旁边,见状就赶忙笑道:&ldo;肥猪拱门,好兆头!&rdo;何司令听了这话,觉着倒也有理,就强压惊魂,点头应和了一声。在卫士们簇拥下,他策马来到了那片洼地之前。洼地周遭乱哄哄的,蒙古兵和百姓们混作一团连吵带嚷;洼地中央的三十九师已经弹尽粮绝,士兵们伤胳膊瘸腿的靠在一起支撑着站立,其中一个将官服色的青年立于人前,尽管脸上烟熏火燎的脏如花猫,可是在何司令的眼中,却也依旧是只英俊体面的花猫。何司令轻轻的吁了一口气,心想如果这孩子不背叛我,我该会多么喜欢他啊!&ldo;何‐‐师‐‐长!&rdo;面对何承礼,何司令拖长声音开了口,脸上甚至还笑了一下。随即他伸出手去,从身边的卫士手中接过了一支步枪。拉开保险,子弹上膛,他继续说道:&ldo;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否?&rdo;双手端枪,他开始向何承礼瞄准:&ldo;听说你现在高升的很啊!&rdo;枪口遥遥的对准了何承礼的眉心:&ldo;恭喜,恭喜。&rdo;何承礼听见了自己那颤抖的喘息声音。他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要真是怕死当年就不会去反何司令。可不怕死和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死,心里上的感受还是不一样的。迎着何司令的枪口,他不由自主的挪动双腿,向旁边移了一步。何司令面无表情,手中步枪的枪口缓缓的跟上何承礼。何承礼又向旁边躲了一步。何司令很有耐心的用枪口跟上他。何承礼真的恐惧了!何司令用枪瞄着他‐‐不开火,就是那么瞄着!这让何承礼觉着自己被一条毒蛇紧紧的缠住了。那感觉是冰冷而令人窒息的,几乎要将人压迫的把心血呕出来!他年纪还轻,刚二十出头,平时再怎样的手段狠辣,可是心中毕竟还存着一点少年的柔弱。望着何司令,他终于忍不住的哭丧了脸,无声的做了一个口型:&ldo;爸爸!&rdo;何司令闭了一下眼睛,说不心软,那是假的。可是心软又能怎么样呢?他永远记得这孩子在穆伦克旗城外战场上,端着机关枪向自己扫射的情景。勾在扳机上的手指开始用力,他对自己说:&ldo;给孩子买副好棺材吧!&rdo;在何司令即将扣动扳机的那一刹那,一块粘着牛粪的、能有一个拳头那么大的石块破空而至,重重的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他被砸的眼前一黑,步枪子弹就随着手臂的下垂而射进了松软的草地里。而同枪声一起响起来的,是一个男人扯破嗓子的哭喊:&ldo;我打死你个狗汉奸!&rdo;然后,他就失去了知觉。何司令前后一共只昏迷了二十多分钟,可是当时乌日更达赖见他人事不省了,又兼之山中的抗日游击队前来营救新三十九师,所以就不敢逗留,一边开炮一边后撤,很快的就回到了大榆树往北十里地的驻营中。至于那袭击者,倒也是并无来头,只是老婆孩子在蒙古旅的炮火之下死绝了,故而豁出命来掷了那块石头。何司令在路上醒来后,便开始昏头昏脑的作呕,一直呕到了营地里,也没呕出什么来。后脑勺也没有破皮流血,只鼓起一个鹅蛋大的硬包。营地里的小佛爷慌里慌张的迎出来,亲自将面色苍白的何司令扶回了房内:&ldo;哎呦我的天!极卿,你这是怎么了?&rdo;何司令目光散乱,似乎是有点神志不清的样子。扭头看到身后的乌日更达赖,他含含糊糊的张口问道:&ldo;怎么回来了?&rdo;乌日更达赖解释了原委。何司令皱起眉头,转身就要往外走:&ldo;不行,不能放了他!我没事,继续追!&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