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过后,他摊开了床上的羽绒被子‐‐被子里还额外裹着一个羽绒大枕头,就算是他的床伴了。屋子里并不寒冷,可是每当晚间上床之时,何司令还是非常的发憷。他是特别的畏寒,而且周遭的温度再高也高不过他的体温;穿着薄薄的睡衣往被窝里一躺,真是凉的人要缩成一团,得熬上好一会儿才能适应过来。站在床边犹豫了片刻,他一咬牙,掀开被子躺了进去。搂着那个大枕头,他瑟瑟发抖的闭上眼睛,又觉着被窝里四处漏风,就忍不住长叹了一声,心想现在要是有个暖烘烘的人肯来抱着我,那该有多好啊!袖底风安少诚状似悠闲的溜达到了东小院儿门前,又理直气壮的从看门听差那里要来了大门钥匙,堂而皇之的直走了进去。雪子其时正蹲在一个小炉子前等着水开,忽然见一个军装男子走进来了,就又惊诧又困惑的站了起来,仔细看时,只觉着这人面熟的很,要说姓名,却是全然不知晓。安少诚回头望了望窗外,见院内无人,便对着雪子开口道:&ldo;夫人,我叫安少诚,是司令的副官长。&rdo;雪子慌忙伸手扯了扯皱皱巴巴的洋装衣襟,深深一躬问道:&ldo;安副官长,有什么事情吗?&rdo;安少诚又回头望了一眼,随即就把手伸进两侧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两包糖果,一大块用油纸包着的五香牛肉,一个卷起来的热水袋。然后又掀起大衣下摆,从裤兜里掏出一双毛线袜子,一双兔毛手套。安少诚将这些东西堆在桌子上,后退一步低头说道:&ldo;夫人,你在这儿日子过的不容易,自己保重吧……另外,别饿着,下次有机会,我还给你送吃的过来。&rdo;雪子见了他的所作所为,一时就愣住了,心中五味陈杂,不知如何回应。而安少诚转身走了两步,又扭头低声道:&ldo;夫人,别告诉司令我来过!&rdo;雪子点了点头:&ldo;谢谢你。&rdo;安少诚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见她本来一头黑云似的秀发,如今就乱蓬蓬的在脑后绾了个髻,身上的衣服也不干不净的;又想她孤苦伶仃的住在这冷屋子里,连个说话人都没有,真和坐牢是一样的,便心痛如刀割一般。无声的叹了口气,他一横心,还是走了出去。回到正院,安少诚做贼心虚,见了人先问:&ldo;司令回来了吗?&rdo;旁人答道:&ldo;刚回来了,可是又被小佛爷用汽车接走了!&rdo;安少诚放了心,知道何司令必定是被小佛爷找去玩乐了,不到半夜是回不来的。小佛爷公馆。何司令本以为今天小佛爷又要大请客,不想进门之后,才发现原来宾客就只有自己一人,便感到十分困惑,可因担心小佛爷笑自己少见多怪,所以也没有多问。小佛爷鬼鬼祟祟的将他带进内院的一幢二层洋楼之内。何司令知道这是小佛爷平日做学问的地方,就笑道:&ldo;你要教我念经吗?&rdo;小佛爷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扯了他就往楼上走:&ldo;我是要带你见一个人。&rdo;&ldo;谁?&rdo;小佛爷回头冲着他很狡黠的一笑:&ldo;你不认识,我也是刚认识他不久。不过我们应该结交一些这样的人,以后也许有大用处的。&rdo;何司令愈发听的一头雾水,当即停住了脚步:&ldo;到底是什么人?&rdo;小佛爷探头将嘴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ldo;重庆的人。&rdo;何司令一激灵,立时神情紧张的扭头看了小佛爷:&ldo;重庆?我的小佛爷‐‐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rdo;小佛爷平时瞧着爱玩爱闹,是个大孩子的性格;然而家规极严,此时他不让人跟进来,整幢楼内便空无一人,鸦雀无声。毫无顾忌的在何司令的手臂上用力一捏,他将声音又压低了一个调子:&ldo;日本人先前说要三个月灭掉中国,可是现在已经过去三年了!我不相信日本人,也不相信德王,我也不关心能不能建国‐‐本佛爷现在要脚踩两只船了!&rdo;何司令听了他的话,心中半信半疑,就一面盯着小佛爷的眼睛一面敷衍着笑问道:&ldo;那你怎么就想着来找我了呢?难道只因为咱们是好朋友?&rdo;小佛爷似乎是瞧出了何司令的心事,便很不屑的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ldo;我的好朋友多得很,可惜他们要么是废物,要么亲德亲日!极卿,我这一世既然赶上了乱世,就不得不分点心思出来为以后做打算。你也是一样!&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