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彦道:“舅舅不是那种人。”
“是么?”李斯年浅笑,道:“那他为何只杀了崔莘海,留下了李承璋?又为何一边百般宠爱薛妃生的八皇子,一边又有意打压薛妃的娘家?”
“因为他知道,如今这些成年的皇子里,只有李承璋继位,才不会如他一般,成为翁主母女手中的傀儡。至于薛妃的八皇子,一个有强势母族做靠山的皇子,路会更好走,不至于像他与李承璋一般艰难。”
“我的小翁主,咱们的天子,没有你想象中的那般仁弱。一个李承璋,一个八皇子,他为自己想了两条后路。”
“英王也好,敬王也罢,从未在他的考虑之中。”
李斯年平静说完话。
程彦一时语塞。
程彦垂着眸,殿内的烛火揉着殿外的雪光,映在她过分精致的脸上,在她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不是没有想过舅舅留下李承璋的用意。
她从来不信舅舅是一个仁弱之人——一个能杀死自己发妻,又杀死自己两个儿子的人,又能仁弱到哪去?
只是舅舅待她极好,又待她母亲极好,能给她的,不能给她的,统统都给了她。
所以她从未质疑过,舅舅待她的心。
耳畔是李斯年风轻云淡的声音:“小翁主,你为大夏殚心竭虑,可也要为自己留条后路。”
“你比我更明白生于天家的无奈与残酷。”
太阳缓缓从云层跃上九天,殿外的积雪开始融化,滴滴答答自长廊屋檐垂下,轻扣在地板上。
一声又一声。
程彦闭了闭眼。
“类似于今日的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程彦睁开眼,直视着李斯年,斩钉截铁道:“我一腔赤诚热枕待舅舅,舅舅也当以国士待我。”
“他不止是李家的天子,更是大夏的天子,万民的天子,也是我的舅舅。”
飞鸟尽,良弓藏?
她能做的,不止是帮舅舅对抗世家,更能帮舅舅提供对抗北狄的粮草,将这个风雨飘摇中的大夏重新拉回盛世太平。
程彦低头抿了一口茶,道:“不过,你的话倒也提醒了我。”
“世人都有后路,唯独我没有,我是时候给自己找条退路了。”
李斯年笑了笑,用茶杯遥敬程彦,道:“那便预祝翁主,找到自己最喜欢的那条后路。”
此事就此揭过,二人不再提起。
仿佛数日前,程彦大怒捅了李斯年一剑,又打了李斯年一巴掌的事情不曾发生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