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游萤破涕为笑:“娘,那能不能让圣人指婚,让我嫁给表叔啊?”
“你这丢人现眼的孩子,怎得还在痴心妄想!你忘记那日你祖母脸色有多难看?只要有你祖母在,你压根别提那个人的名字,何况你父亲与封垏自小长大,你让你父亲如何自处?”周姨娘拧着眉,“那日若不是霜莳那丫头帮着庞玉珍搭腔,咱娘俩何至于沦落至此。我瞧那丫头不是省油的灯,以后处处盯紧她,莫让她抢了风头。”
李流萤觉得无所谓:“我瞧着她倒是没甚么大智慧的,掌家是多肥的差事啊,她偏要推给李纹菱。办好了差事,好处都被人家占了去,办砸了差事,错处全在她帮衬不得力上。吃力不讨好,能抢我什么风头。”
周姨娘嗤道:“你懂什么,她这是故意给自己蒙尘呢。别看她表面柔柔弱弱,其实心眼跟莲蓬一样。商贾之家出来的,哪会有蠢的,算计人都在腔子里,明面上叫你瞧不出来。你呀,还是太嫩了些,以后放下那些不切合实际的心思,多跟娘学一些真本事,别等日后让人当猴耍。”
李游萤嘟囔着:“虎父无犬子,您就这么瞧不起女儿啊。让别人听去,更不拿正眼瞧我了。”
周姨娘自觉将话说重了,软下嗓音,伸手揽住她:“乖儿,娘说得都是气话,谁人不知我儿才貌双全呐。只是娘出身不好,没当得上正妻,只能委屈你越发奋进,才不会被人诟病。等待日后,你嫁给人当嫡妻,就会懂得娘的用心良苦了。”
李游萤宽慰道:“娘放心,我会如您所愿的。只是,我与表叔真的没有可能了吗?我之前见他同我笑,他居然朝我笑,应是对我属意的吧。”
“你若不想让娘死,这话以后休要再提!”周姨娘眼眶渐红,凝噎许久才道,“封垏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但娘很清楚。他寡情淡漠,一身的冤债,这一生不会有安稳的日子可过。若他真对你青眼有加倒也罢,可娘丝毫看不出他有多珍惜你。娘只盼着你一辈子无忧无虑,有人疼有人爱,莫要跟娘一样,嫁给一个眼光不曾真正停留之人。”
李游萤见不得娘亲如此,乖乖应道:“女儿什么都听母亲的。”
周姨娘深感欣慰,起身走至书案前,提笔写了一封书信,递给门外等候的秋冷:“想辙递到宫里,我要面见圣人。”
邺都战事焦灼,因先前派去的将领排兵布阵有误,导致折损不少将良之才。封垏抵达邺都后,连熬了两宿才将契丹军赶出城池两里之外,无奈辽军吃到甜头不肯再撤,为防群狼反扑,封垏与手下将领日夜驻守在翁城之上,这么一熬就是半月之久。
僵持不下必有一战,辽军擅长奇袭,封垏又惯会见招拆招,单看谁更道高一尺。某日风沙漫卷黄天,翁城之上出现反贼,却被封垏手刃于箭楼之上,并将尸体碎于两军交战之地,又令飞腿引数十只野狗前去,撕咬残暴之景惹怒契丹铁兵,这才掀开一场不可避免的恶战。
急报快马加鞭传进坤宁殿,祯明帝正与皇后进膳,冷不丁被恶心了一通,扔掉碗筷气得直喘气。皇后见状,将茶水奉上,好声劝道:“官家因何生如此大的气?”
祯明帝将急报递给皇后,皇后草草略了一眼,捂住檀口别开眼:“这封垏越发疯病了,两军焦灼便耗着去,反正我军粮草不缺,辽军最终会撤回大营。如此一挑拨,辽军若是杀红了眼,他封垏抵抗不住,岂不会让辽军破城而入?”
“他又不是疯了一天两天了,打他跟我一起,便没见他正常过。”祯明帝揉额,“若是国舅爷争气些,也不至于朕自降身份去请他出战。国无有用之才,我这个皇帝,也只能放任他去了。”
皇后忙回护:“纪山是做学问的,教教孩子读书写字尚可,官家让他带兵打仗,是高看他了。官家有意让纪山成为您身边的有用之才,那也需要给他些时间历练,不虚时日,定会为官家效力。”
祯明帝手上微顿,睇了一眼皇后,视线落在她手边的信笺上:“可是家书?”
见劝说无功,皇后也未在坚持,浓笑道:“翡芸来信,让我给她家的流萤择选一门亲事。这孩子大了,当父母的便开始操心,咱们太子也到了婚许的岁数,不知官家属意谁家的女儿?”
祯明帝与皇后膝下育有一子一女,长女去年在宫外立府,两月后将与定侯完婚。其子降世星象有祥瑞之兆,祯明帝大喜,直接册封其为太子,如今也到了及冠之年。帝后宠爱之下,婚事也极尽可能之挑剔,如今由太常寺核选适龄少女,也该有了眉目。
祯明帝不难猜出皇后此刻的想法,只问:“当初将侍婢强嫁给李思安,是为了安稳你伯家。如今又要将侍婢之女许给咱们麟儿,又是何意?”
皇后倒是不隐瞒,直言道:“这妇人啊,嫁了人,心便会渐渐归顺给男人,只有将宝贝女儿再嫁过来,才能将忠心稳稳掌控在咱们自己手上。娘疼姑娘,怎么也不会瞧着自己家姑娘受苦,而将心全捧给外人的。”
祯明帝就喜欢皇后如此直白爽朗一面,略想了想才道:“不过有一样,德不配位,随便给个位置便罢。”
皇后含笑应道:“官家圣明。”
第七章
李游萤嫁入东宫的懿旨由黄门捧进李家大门,周姨娘还在祠堂跪坐。得知消息后,周姨娘先是一愣,而后由秋冷扶起来,怔愣了许久才呢喃道:“嫁入东宫,怎么个嫁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