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莳俯额道:“金银行行首乃我娘亲挚友,以前在江都多受其照拂。如今人在汴京,得了空闲便去拜访,何罪之有?妹妹唇红齿白地说我勾引太子,妹妹可有十足的证据?你见过我同太子讲话?还是见过我与太子同行?”
李游萤怔了怔,强言道:“谁知道你们在金银行有何勾当,没准还干了不要脸的事呢!”
“住嘴,不得胡说。”崔汝南沉着嗓音制止,看向霜莳的目光有了微动。
眼前的孩子一向乖觉懂事,自家的孩子比不过,那是明眼里看得见的。今日这事,她是偏袒之心作祟,可是往深处想,还不是因为未将眼前这孩子视为己出。
崔汝南有些愧疚,可是却不想认下这错处,只是问霜莳:“为何这么大的事,竟未予家里人说?”
霜莳道:“姨母说李家是书香门第,她那净是铜臭味,所以不愿让我禀告,怕祖母会不愿意我们往来。”
金银行的行首车三娘子,崔汝南早有耳闻。听说是白手起家,单凭聪慧过人,将整个汴京的金银铺子整合到一块,这件事连男子都称难,何况是区区一女子。
行有行规,能让市侩商人肯低头听一个女子摆布,那手腕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再说如今金银行的地位,往小了说是整个汴京最金贵的行当,往大了说,那是皇室的金库,动之可直接牵连皇位安稳。霜莳竟然与行首亲近,这自然是光耀门楣的大事。
崔汝南笑道:“若说圣人乃天下女子表率,那车三娘子便天下女子企盼的目标。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车三娘子德才兼备,我怎可会不高兴你们往来。”
霜莳回道:“此事是我的过错。以往觉得与姨母见面不会害到李家利益,今日听游萤妹妹一番话才醒悟,此事是我欠考量了。”
李家?
崔汝南目光霭霭地看向霜莳,这孩子难道在与她们划清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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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崔汝南细细打量霜莳,忽然发现这孩子与才来那日,竟然有着千差万别的神情。不是那张脸易了容,也不是身段变了样,就是那双眼睛,有种历经人事风霜,极速成长的痕迹。此时镇定地对望,那瞳子里没有怯意,反而有种静观其变的沉着。
崔汝南皱了皱眉,说道:“这事细说来,也不怪你。是你妹妹心急了些,满嘴胡言,才闹了这一场误会。如今说开了,你清清白白,这事就过去吧。”
老太太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霜莳筹谋这么久,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前世栽在李家人手里,不管是谁陷她于危难之中,都跑不了这个高墙大院。如今隔了心,她被如此轻视漫待,再点头留下装鹌鹑,那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霜莳敛了敛神情,曼声道:“事情可以了结,但是心伤不易好。游萤今日因为心急诬陷我,若明日怨气更重,那是不是比今日待我的态度更甚。且不说此事,这些日子,我忙前忙后以真心待人,祖母心里应该有个数。李家对我有抚育之恩,这些本无可厚非,只是我得到的回报呢?”
崔汝南坐在榻上,垂眸淡然地说了一句话:“恩情亦施不亦还。”
霜莳笑了,心里却泛酸。
“是,您能单凭与我祖母的微浅交情收留我,给我一处可避风雪的住处,这恩情确实不亦还。只是,我祖母将我送至李家,本意是希望我安稳顺遂。今日看这意思,早就违背了祖母的本意,如此,还不如离开李家算了。”
李游萤嘴快,快言快语道:“难得你有自知之明。”
崔汝南不悦叱道:“游萤,今日之事是你胡闹在先,速去祠堂抄写一日经书,切记日后谨言慎行。”
李游萤听到又要挨罚,嘴巴撅了老高。起身越过霜莳,压低声音道:“最好一走了之,别假惺惺地自找糖吃。”
霜莳未理睬,跪久了有些累,起身揉了揉膝盖,静静地看向崔汝南。
崔汝南皱了皱眉,她本以为霜莳乖觉不敢犯上,可现下看来,这孩子似早有主意。她一辈子管着这一家人,上至夫君,下至孙辈,各个都听她吩咐,无人敢说一个“不”字。
可霜莳却成了例外,这让崔汝南甚是挫败。
崔汝南抬高声音道:“离开李家?离开之后呢?你一个姑娘家举目无亲,如今在李家能安顿活着,受些委屈说出来,心结解开便罢了。生活总有不如意的时候,若是一意孤行,吃亏的可是你自己。”
霜莳淡淡一笑:“在哪都会吃亏,不过区别是,我自己讨的亏,与别人强塞给我的亏之间的分别,若是您,您觉得哪个更难以下咽?”
崔汝南的视线在霜莳身上打转,心里隐约有些怒火,压制着未发作。一个远亲姑娘家,养在膝下本来就是得个乐子。这乐子没了,扔了也就罢了。只是日子久了,外头的人早已知晓这孩子的存在,若是轻易放走落人口舌,名声总归不大好听。何况如今还有车三娘子的牵连,若是关系亲密些,于家里男丁的仕途都是有利的。
崔汝南心里盘算出一本好帐,看向霜莳的眼神软了一些:“我知道你心里有气,那祖母罚游萤抄经三日,尔后让她向你赔礼道歉可好?哪家的姑娘没有小打小闹的时候,你们姐妹今日生分,明日便会和好。我晓得你方才说的那些都是气话,说出来心里舒坦些便罢了。日后我多疼爱你,不让你再吃亏,这样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