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莳想要躲闪,可是他的力度不容忽视,彼此扯了几回合,封垏反而握得更紧。
所以就不能一时心软,不然这人总会蹬鼻子上脸。
丹娘故作轻松地笑了声,问封垏:“你方才唤的名字还挺好听,是你的家人吗?”
封垏淡淡地嗯了一声:“我姐姐。”
又看了一眼丹娘:“方才唐突了,只因夫人的声音与长相,与我印象中的姐姐很相似。”
丹娘摇了摇头说无恙,又小声问:“你一直在寻她吗?”
封垏不是很想与陌生人探讨这件事,偏巧霜莳开口解释道:“一直在寻着,当初我在楚州遇难,机缘巧合之下,遇到前来寻姐姐的将军,这才躲过一劫。”
丹娘微微愣了一下,诺诺道了句:“幸好幸好。”
封垏在霜莳的手心勾了一下,似是再责怪她多嘴。
霜莳试图将手从他的桎梏中抽离,还顺便赏了他一个白眼,似是在说:若不放,我还能说。
封垏笑了笑,带着点宠溺,看得霜莳有些脸红。
封垏这才轻启唇角,将埋在心底的故事说了出来:“有人不懂我为何在沙场拼死搏杀,有人也说过,为了黎民苍生不值得豁出我的命。其实,没有经历过生死离别,便不会懂得其中滋味。我与姐姐失散多年,都是因为当初战乱贼寇横行导致,若天下太平,我们一家不会分离,母亲也不会因丢了姐姐而忧郁离世,姐姐也应该像夫人一样,嫁人生子,过上幸福的生活。”
眼前的男人说话不疾不速,抱负不高不远,不过是希望人间少一些离别,多一些团圆。这大概是他备受军兵爱戴,博得敌手尊敬的地方。可惜再强硬的人,遇到至亲分离之苦,也难掩悲戚。
霜莳愣愣地看着他,封垏回望,相接的视线勾缠在一起,激荡起微小的火花。封垏伸手,撩了下霜莳吹散的发丝,轻笑道:“不用可怜我,我会找到姐姐的。”
霜莳失口否认,却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丹娘一直没说话,隔壁桌的敬酒声热闹,吵醒熟睡的娃娃。丹娘起身匆匆进了屋,抱起哭闹的儿子,眼角滚出一滴泪。
方越跟随她进来,看到丹娘泪眼花花,便将她拢进怀里,轻叹一声:“为何不与他相认呢?”
丹娘知道瞒不过夫君,心里头五味杂陈,最终化为呢喃:“夫君,我害怕,我怕小时候的情谊不够深厚,他会觉得,自己的亲姐姐混的太差了,拖沓后腿,不愿与我相认。”
方越宽慰道:“虽然不懂他的为人,但不会是看人下菜碟那种人。娘子过于担忧,你这么好,他还敢嫌弃你不成?在我眼里,娘子是世间最好的人,连咱娘都得给你让位。”
丹娘被逗笑了,母子连心,连襁褓里的儿子都跟着笑眯了眼。丹娘羞道:“你这话可不能被娘听见,不然娘该不疼我了。”
方越哈哈笑道:“怎会不疼,连孙子都生了,捧手心里都怕化了。”
方越抱起儿子,朝着丹娘一眨眼:“你若是不想认便不认,左右你有我还有儿子,没那么多心思管第三个男人。你在屋里先歇息片刻,我抱儿子出去潇洒潇洒,也让他舅舅看看,多讨点吉利回来。”
方越抱着儿子,故意在封垏眼前打晃。
封垏的注意力全在霜莳身上,可碍不住方越总问,便赏脸看了一眼。
很奇怪,这一眼看过去,从孩子的脸上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那时候他与姐姐一道玩耍,雨过天晴,天上的彩虹倒映在水影中,有他和姐姐的笑颜,七八成像,是血缘盖下的,改不掉的印章。
方越给看了一眼便遮住了,宝贝一样,还贼兮兮问一句:“我儿子是不是很漂亮,若是有舅舅,一定比舅舅长得还好。”
封垏从恍惚中醒来,唇角勾着笑,慢声回道:“舅舅可不好说,若是有舅母,他一定比不过。”
霜莳实在听不懂他们之间的哑谜,托着腮想了会儿,才进屋寻丹娘。丹娘正在屋里拿着一枚玉佩浅笑,霜莳走过去,轻声问:“这是在看什么呢?谁这么大手笔,给娃儿这么好的玉佩?”
丹娘让霜莳赶紧落座,一边笑一边道:“这是我娘留下来的,跟孩子的舅舅配一对。”
霜莳有点难为情,温声道:“是不是方才他提起寻亲之事,惹你难过了?他说话从来都是这样,全然不顾别人的心情,你别往心里去。”
丹娘笑了笑,唇角的酒窝渐深,说了一声无碍。将玉佩装进盒子里,与霜莳实话实说道:“不瞒姑娘,其实这枚玉佩,外面的那人也有一枚。”
霜莳没反应过来,问了句:“你说谁?”
丹娘低头笑了笑,开口解释:“其实我不叫韩丹,而是菡萏,就是塘子里的荷花。乡亲们随口叫惯了,我就没解释。不过姑娘不同,我得跟您说实话。我姓封,封菡是我的本名,外面那个人,就是我寻了许多年的弟弟。”
霜莳惊讶地眼睛都睁圆了,缓了缓才问:“那,那方才怎么没认?”
丹娘笑道:“不想让他高兴,这么多年过去了,若不是姑娘牵线搭桥,哪有机会寻得到我。”
霜莳抿唇笑了笑:“那现在呢?”
“我把玉佩交给姑娘。”丹娘朝她眨眨眼:“我们跟你是一条心的,你想告诉他便告诉他,不想告诉,那便好好逗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