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并没有持续多久,徐向晚回到房间里的时候,顾迟已经等得心焦如焚,神思不安,连徐向晚进来都没有发觉,还是徐向晚关门的声音惊醒了他,一看到徐向晚忙扑过来面对面牵着她的两手,道:“晚晚,说了什么?”
徐向晚摇摇头,道:“没有说什么,你洗澡没?”
“还没,我马上去洗!”说是马上,顾迟却没有动,他道:“要不要我去和爷爷他们谈谈?”
徐向晚知她若是不说什么,顾迟是绝对不会罢休的,会吵得她一晚上都不得安宁,但是,话要怎么说?顾迟很显然对政治非常迟钝,绝对想不到顾家的这婆媳关系其实夹杂了家族的恩怨在其中。说到底,顾迟不过是一倒霉鬼,被牵连其中了。
“其实,有件事,我也的确是想和你说。”徐向晚犹豫道。
“你说,我都听你的!”顾迟忙拉着徐向晚在床边坐下来,望着她道。
“刚才爷爷和叔叔都批评了我,怪我没有把和你妈妈之间的关系处理好,我想了想,不管怎么说,我们都结婚了,是一家人,不可能为这样的事去离婚……”
“对,你说得没错,不管怎么说,我们都不能离婚!”不待徐向晚把话说完,顾迟便抢着道,他一把抱住徐向晚,将脸埋在她的脖颈处,这些天来的担心、害怕和不安顷刻化作委屈,一齐涌来,他的心情很是激动,抱着徐向晚的双臂不由自主地加紧了力道,声音却很是柔和,一如新婚之夜的那场告白,道:“晚晚,你知道,我不能没有你,我也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我应该像所有的男人那样向着你,保护你,可我做不到和自己的妈妈对着干,我爸爸去世得早,她一个人带我很不容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你是我最亲近的人,我只能让你受委屈。”
人,在无奈的时候,永远是选择让自己最亲近的人受伤!徐向晚如此聪明的人,如何不懂?她做不到那种浅薄的女子,做出那等傻事,让自己的男人在女人和母亲之间做出选择。一旦那样做,不论最后的选择是什么,都是对这个男人的伤害。她也明白,一个真正的男人,永远不会抛弃了母亲去选择一个女人。如果这样做了,对于徐向晚来说,这样的男人,她宁可不要。
能够背弃母亲的男人,也同样能够背弃任何一个女人。
真正爱一个人,永远避免让他做出任何选择。再坚固的情感,也无法包容犹豫和踌躇不定。
“我知道!”徐向晚艰难地道,她抬起手,环住了顾迟的腰身,如果要怨,就怨命运吧,她想到。
“我太高兴了,晚晚!”顾迟孩子气地在她的脖子和耳根处啄了两下,然后道:“嗯,你的话还没说完呢。”
徐向晚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想,暂时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你要是方便就过来,要是不方便,等你方便的时候再来看我。”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顾迟想。一来可以避免徐向晚和他妈妈之间的不愉快,二来,又不妨碍他和徐向晚在一起。他忙道:“方便,我都方便,我天天都能过来,晚晚,我好想你,我这几个晚上都没有睡着。”
这一晚哭得太多了,可此刻听到顾迟的话,徐向晚的泪再次忍不住流下来,她何尝不是想他想得睡不着。这种分别和另一种分别不一样,不是因事出差,再忙再累,想到忙完了就能赶回去和他在一起。他们之间,应当说是冷战,是分居吧?明明爱得死去活来,却不能在一起,明明很想和他在一起,却不得不冷着脸将他赶走。
“我也是,顾迟,你将来要是不要我了,我会恨你,恨你一辈子!”徐向晚哭着道。
“不会,怎么会,我怎么舍得不要你?”顾迟一听徐向晚哭了,忙松开她,贴着她的脸,将她脸上的泪珠都擦到自己的脸上,“你看看,眼睛都哭肿了,明天都不能去上班了,我去弄点冰块帮你敷一下!”顾迟说完就要起身。
徐向晚却拉着他,摇摇头,道:“不用了,我明天没什么事,晚一点去没关系。”
“那我们洗澡了睡觉?”顾迟凑到她面前,孩子般开心地道。
他是很单纯的人,徐向晚却听出了别的意思,不知为何,想起他新婚之夜手忙脚乱的模样,脸不自觉地就红了,她的头垂得很低,默许片刻,点点头。
这一晚,徐向晚累得要死的时候,迷迷糊糊间,听到顾迟在她耳边道:“晚晚,虽然我没有你聪明,徐默尘也总嫌弃我,我却还是知道,没有了你,我这辈子就不会幸福了,如果你觉得很为难,就不要顾念我,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会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也总会和你在一起。我们做了夫妻,就要不离不弃!”
他说他没有她聪明,她枉为聪明,百般为难也做不出选择,而他面上糊涂,心底里清明,不做选择,却有了决断。他说徐默尘嫌弃他,徐向晚却知道,徐默尘不是嫌弃他,而是拿他没有办法,顾念他,处处为难,才不得不嫌弃。
一时间,徐向晚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心上的负担一扫而光,她何其有幸,身边的人这般爱她,事不恼人人自恼,她这是闹的哪一曲啊?想到这里,她的身体再次往他怀里拱了拱,满心里都是满足和欢喜。
如果司微语在,看到此刻的徐向晚,一定会打趣一句,“果然是受了滋润的女人不一样啊”,早晨醒来,虽然是顶着一对肿眼泡,但不得不说,徐向晚整个的神情气质都不一样了,一扫前些日子的颓废和萎靡,整个人精神饱满,神清气爽,活脱脱一斗战胜佛。
顾迟就不用说了,旱了这么些天,一晚上吃得饱饱的人,此刻睡得正酣,连徐向晚从他怀里钻出来起身,他都不知道。徐向晚坐在床边,看着他的睡颜,阳光从窗口照进来,落在他的头顶,显得他的脸更加白皙,他的头发软软地耷拉在枕头上,让他的眉眼更加的清晰,他的双目合着,眼线弯弯,鼻翼随着呼吸起伏,显得憨态十足。
徐向晚只觉得,时光在这一刻美妙得如这晨起的阳光,她伏下身,在他的唇上轻轻落了一个吻,她是那般喜欢这个男人,爱到了骨子里,所以,所以才会如他所说,如果真的要做出选择,她或许会不得不伤害他,真到了那一刻,她的心一定是万劫不复。
好在,她的亲人,她的爱人,他们都如此爱她,如此维护,如此舍不得伤害,如此的,处处想要成全。
徐向晚再出门时,身边已经多了两个人,她的车前后各多了一辆车,是很普通的城市suv标致3008,但显然是经过了改装的,防弹玻璃,加厚钢板,碳素纤维底盘,涡轮增压的发动机,完全不是那种市场配置了。这,这,这是什么规模?
“去吧!”徐庭白和王怡站在门口送她,经过了昨日的那场虚惊,徐家不可能不重视。
“嗯!”徐向晚难得乖巧地没有发表意见。
同样的早晨,一辆专列从京都西站出发,车上的气氛很热烈,是战前的那种士气高昂。明显存在差异的却是冷哲,他还没有从那种连日劳累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不解地问边上打盹的徐默尘,“为什么要提前这么早过去?”
军演的地点刚刚确定,还没有宣布时间,徐默尘就这么急巴巴地要过去,到底是何意?
徐默尘半天不答,冷哲再次追问道:“你这边到底有什么打算?难道不能透露一点吗?”
徐默尘缓缓地睁开眼睛,扫了一眼同样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的九大军区大队,道:“现在不走,等到对方布好局了,我们死在路上?”
他此言一出,众人神色顿变,都是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人,徐默尘的话外之音,不会听不懂。如此看来,这次的军演,与寻常的演习是不一样的。如果是一场真正的战争,要考虑的东西就不再只是输赢而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