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顾泠神秘失踪的第三天,生烟踏进医院探望顾太太,她躺在病床上,姣好容颜上一片灰暗,不知是因为自己的病还是女儿,情绪萎靡不振。
生烟关切:“医生怎么说?”
顾太太撑着身子坐起来,生烟在她后面放了一个垫子,她靠在上面,恹恹道:“医生也没给出个具体结果,模凌两可,我估摸着他们只是想拖。”
生烟仔细回忆那天她们经过的路线:“有没有可能是吃了什么东西,导致的食物中毒?”
“要说吃了什么,只能是咖啡店的食物,但是我们点的是一样的,随手拿了,晚上我胃口不好,也没怎么吃饭,就早早睡下了。”顾太太摇头,“应该不是食物的问题。”
生烟陷入沉思,顾太太向她那里挪动了一下,手紧紧握住她的胳膊,仿佛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眼底浮出强烈的希翼与不安,颤抖着问:“小泠儿……小泠儿找到了吗?”
生烟不忍打碎她的期望,哄她:“快了,顾先生已经在托人找了,很快就能找到了。”
顾太太手上骤然失了气力,泪簌簌落下,绝望道:“还是没有找到……究竟是什么人想要伤害她,就算是生是死,好歹给我一个准信……就算是绑匪劫财,也应该提要求啊……”
“您别着急,可能是小姑娘瞒着家人认识了新的朋友,自己一个人偷偷去见她了。”生烟宽慰她,“更可况大家都在帮忙找人,她不会突然消失的,您先回想回想,这些年,有没有人记恨您或者顾先生,如果排除了仇家,事情就好办了。”
顾太太哽咽:“我不知道什么人会记恨我,但是听说我先生从前有一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后来背叛了他,不知是不是他,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根本没有理由绑架小泠儿。”
“那位朋友叫什么?”
“我只知道他姓张,从前的事,我先生没有和我多说,我只管他和我在一起后的日子,除了这个人,我思前想后,我先生也没有其他仇敌了。”
生烟有意提点:“那比如生意上的伙伴呢,会不会心生嫉恨报复?”
顾太太流泪,抽噎道:“没有的,我先生性格那样好,他不会和别人起争执,做生意的时候也是好声好气让着别人,我真的想不出来谁会怀恨于心。”
生烟没告诉她佣人传出来的流言蜚语,温言劝说令她平静:“那就是了,没有心怀不轨的人去害小泠儿,那她一定是在哪里玩得乐不思蜀,忘记了时间,等她回来,可要好好训她。”
“若是她能够回来,我一定不舍得训她,只要她平平安安的。”顾太太拿手帕擦了擦眼角,鼻头红红,道,“谢谢你这个时候还来看我,我知道外面的人都在怎么传。”
生烟听她继续说:“他们一定是觉得我们顾家这些年突然暴富,是做了什么昧良心的事,现在老天要降祸在我们头上了,但是我敢说,这些钱都是光明正大挣来的,绝对没有不可手段的行为。”
“外面难听的话多了,当初不也是这样说我们姐妹的,甚至于现在都有人说,我是为了攀上顾家才选择与您交好,甚至连狐狸精转世的话都有,若要我说,他们可以再写一本聊斋了。”生烟不以为然地勾唇笑了笑。
顾太太转而忧虑地看着她:“我当然知道真假,只是你没被影响吧?毕竟三人成虎,若是长久下去,会影响你的清誉。”
清誉什么,自她跟了钱明绍之后,就不复存在了。
生烟瞒着这些事情没告诉她,软语道:“只要您养好身子,很快就能回去了,如果小泠儿提前回来了,看见您在医院,她又要担心您的事。”
顾太太虚弱地笑了:“你说的对,我要快点从这里出去,出去了,才能更放心地找她。”
从医院回去的路上,生烟生了一种异样的心思,又绕到那天的咖啡馆门前,找了找那个特殊的小乞丐,这些事情本不该由她来管,她应该置身事外,身子却不受控制,等站在那里的时候,她感到身后有一双眼睛偷窥着自己,明明站在日光下,脖颈边像被人吹了一口冷气,泛起毛骨悚然的感觉。
生烟一直不信鬼神,即使从前在长沙听过那些玄而又玄的传闻,却始终不相信那些超脱人力的存在。
如果冥冥之中有神灵注视,为什么从不照拂她们姐妹,任由零落辗转,落到今日的地步?
如果冥冥之中有神灵保佑,为什么从不庇护她们的家国,任由四分五裂,被异邦侵蚀瓜分?
为什么它们选择现在跳出来,对从不做恶的一家人施以惩罚,天道茫茫,哪里还有公平所言?
她伫立良久,在街头久久凝视,身侧不断有人经过,在帽檐底下,她似乎见到了一张年轻熟悉的面容,心底无声震撼,再回头的时候,他却消失在茫茫人群中,如烟如雾一般,似乎从未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