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钟,我准时把王双双接进知了山庄。一路上她对这一带的景致赞口不绝,她艳羡的表情更让我打定主意不告诉她实情,还没进入我的房子,我先给她说,房子是我一个朋友的,这哥们到处有房子,住不完,我住着算是帮他看房子。
进了房子,我将插在花瓶里的玫瑰花递到王双双的手上,王双双好像有点心不在焉,她说了一句谢谢,把花搁到一边,目光开始在四周转悠。我说我带你参观参观。我们楼上楼下,阳台厨房卧室转了一遍,王双双一点也没注意到我全新的卧具。她的情绪好像陡然跌落了,她淡淡地说,你的朋友真有钱,你的朋友对你很大方。我说我这个人没有什么长处,就是交了几个好朋友。
王双双叹了一口气说,我就没有这样的朋友。我说难道我不是吗?王双双看了我一眼说,你当然是。她走到沙发边坐下了说,张钉,有什么喝的?我说,想喝什么,饮料还是酒?我这什么都有。王双双犹豫了几秒钟说,给我来一杯酒吧。我倒了两杯威士忌,王双双一杯我一杯。酒杯拿到手上,我们两人反倒没了话,在寂静而粘稠的空气里王双双一口口地喝,我也一口口地喝,我们并排坐着谁也不看谁。每一口下肚,随着一股股热力的腾空,我觉得我离某个事件越来越近了,我的眼睛禁不住地往卧室门瞟了瞟。
王双双的杯子终于空了,她把杯子搁到玻璃茶几上,玻璃碰玻璃碰出清脆的声音,它替我们打破了寂静。我的喉咙已经完全粘稠了,拼命地咽着口水。王双双不知死活地冲我笑笑,把身边的手提包提到茶几上打开,掏出一只长方形的盒子。王双双说,张钉,给你看一件宝物。我面红耳赤地往王双双的身上靠说,什么宝物?盒子打开后,又剥开几层绸布,一只黑不溜秋的砚台露出来。王双双说,这是我家祖传的砚台,七、八年前就有人出过十几万的价钱,我们没卖,现在要卖至少值二十几万。
王双双举着砚台指指点点说了一大堆古董鉴赏家才能说出来的行话,主要的结论是:这是一方名贵的砚台。我虽说对古董这些玩意不在行,但这砚台我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特别的货色,在专营的摊上一两千就可以买上一只。王双双在这种时候拿出这么一件东西,实在是让我急火攻心。我说我对古董的玩意狗屁不通,双双,你跟我说这些简直是对牛谈琴。王双双说,我只相信你,我想把砚台放在你这里保管。
我不知道王双双要让我干什么,但她先前说了什么十几万二十几万的数目,我想不会有什么好事。我打了一个呵欠,用手拍了拍嘴巴说,酒量太差了,一杯酒眼皮就打不开了。王双双看我这副模样有点惊慌,她说,我们一会还要看碟,你怎么就困了?我说,不困不困,我能挺得住。王双双说,张钉,实话对你说,最近我急用钱,我想把砚台押在你这里,你借我点钱,我会很快把砚台赎回去的,它是我爸的命根子。
不知道是酒的热力作怪还是王双双心虚,几道汗从她的额头挂下来,她一脸的艳妆说残就残了。仔细看看,王双双长得其实也不怎么样,让她生动起来的是唇上那粒痣,不过现在也被残粉给遮了一半。
我说,你要多少?
王双双说,十万。
这个数字从那张两片红唇里吐出来我就开始讨厌它们了。我说,双双,你这不是开玩笑吗?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多么钱呢。
王双双说,你别骗我了,我听别人说你家底很厚实,我怀疑这所房子根本就是你的。
王双双的话让我毛骨悚然,我身上的热量一点点地从腋下溜掉。我说,双双,我手上实在是拿不出钱。我每个月的工资除了要养老父亲,还用来买股票买保险和投资。我是会计出身,每分钱的用途我都算得好好的,哪里会有剩余?双双,我也实话跟你说,我现在虽然没有钱,但将来我一定会有,根据我现在的投资情况,我不出十年就要大发,我可以提供你一些信息……
我滔滔不绝地给王双双讲家庭理财经,王双双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我,盯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说下去了,但我还是不得不说。王双双红彤彤的脸靠过来,靠得很近,我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了。她说,张钉,难道你一点也不喜欢我吗?
我的屁股往外挪了挪。我说,双双,今天晚上我只能说我不喜欢你,如果我说我喜欢你我就是个趁人之危的小人。
王双双突然一头扑进我的怀里,我跳起来,像被一只刺猬扎到了。我说,双双,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我顺手把茶几上的几张碟塞到王双双手中说,这几张碟你拿回去看吧。
王双双脸上的光泽彻底暗淡了,她把我塞给她的碟子扔到地上,拿起手提包,打开我的房门说,你不用送了。门砰地关上。我扭头一看砚台还在茶几上呆着,这东西根本就是个手榴弹,我赶紧把它裹好冲下楼去追王双双。王双双刚下到楼底,听到我的脚步声,猛的一回头,两只眼睛挂了两道希望,当看清我手上拿的东西,那两道希望立马化作两道火焰。她从我的手里夺过砚台,头一摔,屁股一扭转身走了。
王双双的裙子又窄又短,鞋跟又高又细,这个美丽的背影离我越来越远,实在让我难忘。
八
去年我的生日是和卢兰和一起过的,我们在一家四川菜馆吃麻辣菜,那些菜辣得我们鬼叫鬼叫的。今年的生日还得过,一个人也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