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力小说网

第13章（第1页）

棠辞翻身侧躺，狠狠掐着自己今日被柔珂扶过的手臂，漠然呢喃：&ldo;白头如新，可不就是白头如新么?&rdo;

岁月变迁，沧海桑田，什么都变了，人心尤甚。

她怕些什么?左右柔珂认不出她，即便瞧出些许眉目生长变化的痕迹，只怕也不敢认。倒是自己瑟缩踟蹰的，反叫人生疑，非长久之策，不如坦然应对。

棠辞轻轻叹了一声，手覆上额头，自语：&ldo;她说你待她好，我就信了，并会记在心上，不牵连于你。&rdo;

刑部司狱司所在处门前栽有两棵古槐，年头已久，不知起自何时。

因刑部尚书胡来彦好重典酷刑，每有犯事之人获罪入得司狱司，年内若无圣谕恩敕，大罗神仙也救不出来。纵是有那么一两个祖上积了阴德的，被家人诚惶诚恐感激涕零地接回去，或是手脚残疾或是疯狂癫痫，总归落得个自卑怯怯的心境，下半辈子便缩头缩脑地困在宅子里混过去了。

又赶上近两年，那古槐树不知什么缘由竟不开花了。木无花则虚，虚则阴，槐字去木为鬼。京中民众便笑称司狱司乃鬼见愁，戾魂恶鬼徘徊门前都不敢进去，被内里彻夜达昼的哭嚎声给吓住了脚步。

是日，胡来彦闲庭信步地从司狱司走出，身旁跟着个小官员在躬身说事。

细细瞧来，那官员蹙眉垮脸，一副苦相，禀的应是棘手之事。然而胡来彦逗鸟看花，眉眼清明舒展，心境宽松平和。

行至正门，官员禀完了事，束手站着，等待发话。

胡来彦仰头眯眼望了望槐树错乱繁杂光秃秃的枝干，嘴角微微一挑：&ldo;温振道是个死人，又无子无后，你怕些个什么?那一家的老娘们大大小小的俱发去黔州开路铺砖了，无钱财无门路的，上京平反恐比登天还难罢。&rdo;

&ldo;可……早前趁乱逃窜失踪的那位温家小姐……&rdo;官员眼皮一跳，忙改口，&ldo;那温姓女犯，至今仍无下落，恐夜长梦多啊。&rdo;

困在金笼里的鹦哥尖声学舌：&ldo;夜长梦多，夜长梦多!&rdo;

&ldo;多话，让你学个万寿无疆怎地没这么容易?&rdo;胡来彦拍了拍鸟笼子，继而整整衣襟，往前迈去，&ldo;亏你也晓得她是个女犯，服役逃脱本是死罪，旦她敢入京城，四面城墙十二道门哪一道门没我的眼线?抓来了投去府衙里，折磨死了也没人怪罪。再者，她是淳祐四年逃走的罢，至今已有八年，到了年底户籍都该给她销掉了，即便有她平反的机会，她说她是温家小姐她便是了?&rdo;

面前滚过个华贵车辇，赶车的内侍早早地望见司狱司门前立着两个官员，此刻看清服色补子了连忙勒马停车，下来请安。

&ldo;公公这是去往何处?&rdo;皇家车辇轿舆多有规格印记，胡来彦认出是宜阳公主的座驾，但见并无随行仪仗和婢女侍卫，便料定这内侍是奉了差遣去办事。

公公是大太监的尊称，内侍虽晓得胡来彦是有意打探消息门道故意阿谀，也笑得开怀：&ldo;回大人话，奴婢奉宜阳殿下之命去翰林院接个大人回府探究学问。&rdo;

胡来彦摸了摸唇边的两缕薄须，眯眼笑道：&ldo;殿下游猎回府了?哪位大人如此有福得让殿下亲邀?&rdo;

内侍点头称是：&ldo;前日回来的，因身子乏了，只着人去陛下那儿报平安，未让众人知晓。省得诸位大人请安探望麻烦，要接的那位是陆禾大人。&rdo;

&ldo;如此，便多谢殿下体恤臣等的美意，并不打扰公公办事了。&rdo;胡来彦使个眼色，身旁的官员忙掏出一锭银子塞到内侍手里。

内侍假意推辞一番，两三次后含笑着接了，躬身说了几句恭维话，这才告退。

车辇拐过街角，再寻不见。

胡来彦收回视线，随口问道：&ldo;你在翰林院和那陆禾可熟识?是怎生个人物?&rdo;

官员此刻方显出几分因居在其位而大大方方的殷勤：&ldo;云州人，在京中并无亲戚依靠。做事勤恳认真，又谦逊有礼，颇得黄鸿朗的赏识。按理说文人相轻，她又和棠辞走得近些，别人应当唯恐避之不及才是，然而她于同僚相处上又左右逢源，几乎人人赞不绝口。&rdo;

回想当日琼林宴上的一面之缘，胡来彦也点点头，吩咐说：&ldo;你平日里多关照她些，提拔教诲。她是个聪明人，自是晓得你背后的主子是谁，她若有意，自会给自己寻个稳妥的靠山。&rdo;

官员顺口应承，继而愣怔了会儿，诧异道：&ldo;大人这是要拉拢她?且不说棠辞那厮和她关系匪浅，方才宜阳公主府上的人还亲自跑去接她……&rdo;

胡来彦正逗鸟吃食，闻言轻轻看了他一眼，轻蔑笑道：&ldo;说你蠢，你当真不会抖一丁点机灵给我瞧瞧。那宜阳公主几时是个好读书的主?真要探究学问，只她在陛下面前撒撒娇说说话的当儿，即便黄鸿朗也得屁颠儿的往她那儿跑。再者，公主府往翰林院多少条便宜轻快的大道不走，得弯弯绕绕地拐进这偏僻的角落?只怕是陆禾哪里惹得这主子不对劲了，想阴着治治她罢!&rdo;

时近初夏，日头比春季辣上不少，万里碧空无云，公正平等地将火气发泄给芸芸众生。

庶民百姓有消暑避夏的法子，或往杨柳树下铺张凉席眯眼休息，或将瓜果搁至井水里，冰个一天半夜，隔日切开分食，亦是十分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