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建生不赞同他的说法,但是不想回答什么,聚精会神开着车。他没有哪天比今天还要累,刚刚放松下来的肌肉依然有一种紧绷的感觉,他现在不能走神,只要乱想他则容易放空自己。董成只是随着车里的音乐慌张脑袋,他没有原来那么紧张了,只是神经依然难以放轻松,也许这是常年以来养成的,一遇到心事就心神不安的坏毛病吧。音乐让郝建生更加心烦意乱,再看到董成那副不上心的样子,他内心又燃上一股无名火。
他一把按掉音乐,&ldo;明天他们就要来了,你自己做好打算吧。&rdo;
&ldo;我告诉你,&rdo;董事突然严肃起来,他换表情的速度很快,让郝建生都适应不了,&ldo;他们从我这里得不到任何东西,即使要打官司,我无怨奉陪。&rdo;
&ldo;行了,你这些话我已经听了无数遍了,你能不能换个花样说说。这件事如果闹上法庭就麻烦了,会牵扯出很多事情的,你这不是让何武得逞了吗?&rdo;
&ldo;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我还是希望你把孩子留下来,她在新的环境我怕她不习惯。&rdo;董成说。
郝建生听出了话里的意思,他突然踩住油门紧急的拐了一个弯,又立马用另一只脚按住刹车。董成猝不及防的撞上了玻璃窗,他还没有反应过来,郝建生搬动了变速器,吉普车又像一头猛牛踏起灰尘来,但是车子始终致使只是发出轰隆隆的巨响。郝建生头上的汗水缜密地冒出来,他转过头看着董成,他眼神尖锐,犀利,他真情地问:&ldo;你怕死吗?&rdo;
董成显然被他这一出吓了一跳,虽然他尽量保持镇定,但是他全身发抖起来。董成看到他的眼睛里有把明亮的利刀,看到他头上渗出的汗珠,轻轻抿动了一下嘴巴说:&ldo;不怕。&rdo;但是他的心跳动的让他感觉这个世界都静止了。
&ldo;既然不怕死,那你就为了董事去死啊。&rdo;郝建生说这话的语气竟然平静得可怖,&ldo;你死了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知道她的秘密了,她活得多自在啊,你也不用自己养了。你还记得你把董事骗去医院采集dna信息的时候吗,你若不是怕,为什么要我把那对夫妇阻拦着,你何必为了骗董事是复检,直接说明是来核对亲身父母信息不就可以了吗?你是怕,你什么都怕,但是你又爱逞能。&rdo;
&ldo;你错了,我这样做不是因为我怕,我们面对是八岁的一个孩子。她的内心是个未成熟的世界,我想给她的是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我不想带给她任何阴影。我不想她怨恨她的父母,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被抛弃的孩子,都是有原因的,正是这个原因我怕它会给董事带来人生的阴霾,至少在她短暂的幼年里,我想给她的,仅仅是快乐。&rdo;
董成趁他松懈躺在椅背上歇息的时候,把钥匙给抽出来,整个车变成了安静的骏马。郝建生没有理会他,只是闭着眼睛不说话。他思考的时候,沉默代替了大多数,这样也是为了能够平息内心的怒火。他太爱发火了,只有这样,他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性子。董成把钥匙甩在他身上,自己拉开门下了车。郝建生听到车门被用力撞击的声音,他知道董成生气了。
董成走在空旷的荒野上,杂乱的头发被温热的初夏的风吹起来,他粗犷的脸庞尽是执拗,肃穆,鲁莽的气息。他双手握紧,迎着风的方向前进,衣服被吹得膨胀,吹出了他瘦弱的身躯。他尽然如此瘦了,曾经气派的他,一直是油头满面,大腹便便的模样,如今,瘦弱得像是病危的老头。他背后弯曲的脊梁骨,深深凸出每一个关节,让人看了觉得怜悯。雨点滴在他的头发上,衣服上,凉鞋上,渐渐模糊在阴雨朦胧里。
董事回到家的时候,董成已经在床上睡着了。但是今晚的他格外安静,没有一点呼噜声,董事笑着捉摸着他的鼻子,眼睛和嘴巴,董成只是翻了个身又继续睡。门外的桃花被雨点打落了,飘进屋里黏在墙上,屋外却是下起了桃花雨,和着稀泥点点,悄悄黯淡掉了优雅的枚红色。橘红色的灯照亮了狭隘的屋子,董事放着水,撩起袖子准备洗衣服。
董成被水流冲击声弄醒了,他揉着眼睛坐起来,看到屋外暗黑的天色,他走到厕所,看到董事脸上的泡沫,他突然安心很多。他接了一杯水,没看到里面的黑色小虫,一口气都喝了下去。他坐在凳子上沉默了一会,会想到了郝建生说的那些话,头脑涨涨的。
顷刻,董成突然说:&ldo;董事你去睡吧,衣服我来洗。&rdo;
&ldo;爸爸你洗得干净么?我虽然不太有力气,但是我还是能够把衣服上每一处污渍都给清理得干干净净的。像爸爸那样粗心的人,恐怕是看不到我衣服上的油点的吧!&rdo;董事笑嘻嘻地回答。
&ldo;董事,你怨你爸爸这么没出息吗?&rdo;
董事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来,一直发出衣服摩擦打泡的声音,她说:&ldo;爸爸没出息又不是一天两天啦,你就等着董事变出息吧,以后肯定赚大钱养你!&rdo;说完她放下手中的衣服,探出脑袋说:&ldo;我今天还学英文啦,以后我还可以带你出国呢!&rdo;
董成露出笑容,那是专门鼓励给董事看的,他说:&ldo;好呀,我家的董事是真的懂事了呀!&rdo;
&ldo;你刚刚在睡觉,是sleep,羊是射ep,所以我就把你想成一头温柔的羊在睡觉,哈哈哈。&rdo;董事说着自己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