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拉住准备离开的董成,看着他衣服上还在滴汤汁,他也感到十分抱歉。他眼睛灰溜溜的,收住了火爆的脾气,粗狂的脸上也温和起来。他看了一眼a说:&ldo;你这样还收什么被单,我们去收被单,你就去洗衣房里把衣服换换,我记得以前我们经常把废旧的,多余的衣服都放在那儿,我们只是闹着玩,你快去。&rdo;说完他还推了一把董成。
a这个时候也收起了无赖的笑容,脸上的褶子也从横的变成了竖的,a的脸有些浮肿,有几分他自己都不能理解的崇高的丑陋。他突然改变了态度,同b站到一起,挥着手说:&ldo;就是,我们两个成年人偶尔也像小孩子闹闹嘛,哪儿动真格。晚点我们来洗衣服找你。&rdo;
董成疑惑地看着两个态度三百六十度的转变,再看看周围看戏的目光,他自己也觉得再呆下去油脂都要结块了。他无奈的只好点点头,朝着洗衣房的方向走去。他在半路还回过头来看了一眼ab两人,他们不知道在窃窃私语着什么,看到他回头又马上露出笑容挥手。他感觉流食淌进了他的心窝。顾不得那么多了,他要去换衣服。
可是他在洗衣房并没有找到他们所说的废旧的多余的衣服,只有暗沉沉的灰褐色床单,和腐烂橘子皮的味道。在转了是几个圈后,他只发现了一套完整的西装,上面还写了赠董成。旁边还放着一桶冒着烟的热水。&ldo;今天一切都有点奇怪啊。&rdo;董成心里想。但是顾不上那么多了,他的衣服已经湿透了,马甲前面几乎都快变得干硬了。他把脱下来的衣服凑近闻了闻,他们今天早上吃的就是咸鸭蛋和香菇粥,包子油还印在上面,这酸酸的味道应该是两块豆腐乳。他不知道这些东西是谁的,不过既然是送给自己的,不如先穿上试试看大小,等衣服洗了甩干了再换回来也不迟。他用热水拭擦着身上的油脂,寒冷的冬风吹得铁窗发出咯吱咯吱摩擦的声响,那声音就像尖锐的碎玻璃一片一片飞速插进他的大脑。热水散发出氤氲的水蒸气,就像仙境一样,他被笼罩在自己都看不见的地方。
等到收拾得差不多,他等了半天还是不见a和b两人过来,他想了想今天的日子,除了情人节也没什么重大的。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发生的事都怪怪的,身上的衬衫合身得刚刚好,除了裤腿稍微有些拖沓,他发现他的皮鞋脏得不成样子,皮都开胶了。他弯下腰把鞋子擦了擦,突然看到桌子底下发亮的皮鞋。脚尖正直直地对着他,他发了一下楞。他抖擞了一下精神,发觉自己好像又重回了那几年。身上变得轻盈了,只是头上的白发不知道又多了几根,视力也下降得厉害。
后来他发觉事情实在不对,他悄悄开了个小缝,发现外面竟然安静得一个人都没有。他把门打开,走廊里竟然连巡警都没有了。他大声地连喊了两声a和b的名字,但是除了他的回声,他小心翼翼走出房间,新鞋子发出咯哒咯哒优美的声音,让他心跳加速,西装外套只是勾在手上,即使再冷他都害怕这些东西的出现。周围简直安静得吓人,他甚至怀疑大家是不是像生化危机里那样突然变异了,也许会突然从某个地方窜出一个露出肠子和断臂的僵尸来。他脑子里尽想着这些吓人的东西。
他打算去平常他们放风的草坪,那是自由活动的时候才会开放的地方。他如临深渊地走每一步,这样诡异的气氛实在有点吓着他了。他慢慢抹上冰冷的把手,轻轻转动,阳光就如同十八年前在医院那个早晨一样,倏地穿过他身上每个地方。他被眼前的一切都吓坏了。
第41章婚礼(3)
一个身材姣好的女性,穿着婚纱带着面纱,手中拿着月见草和满天星做的捧花,站在不远处用和蔼亲切的笑看着他。他脚下的红地毯两侧,都坐满了穿着狱服的伙伴,包括坐在边上的a和b。他们笑得像个傻子一样,但是却是发自内心最诚挚的祝福。大家都鼓着掌,几乎每个人都是用幸福洋溢的面容看着他,他被这样精心设计过的场景给震惊了。他甚至没有认出他的女儿,站在二月的阳光下,披着雪白一样的坎肩,就像从童话中走出来的公主一样仙女,婉转。
&ldo;爸,&rdo;我喊住他,&ldo;你在看什么呢,大家都等着你来牵我的手带我走上婚姻的殿堂啊。&rdo;
他被我这一声给吓住了,死死盯着我的脸,我知道他很想从面纱中认清我的脸,但是我怕我会哭,还是就这样吧,毕竟是我结婚的日子。他眼睛红了,嘴巴发着抖,董成在监狱的模样,身体单薄,发色偏淡,面色苍白,皮肤因为劣质的肥皂和钝剃须刀而变得粗糙。他笨重得穿上了外套,这样的寒冷的末冬,他竟然热得发汗。我知道他已经哭了,喉咙里也卡在某个音节上,十八年的时光我现在又回到他身旁,并且完成了他认为最遗憾的事情。
我知道这很难,但是我真的很高兴,虽然他老了,但是还是那个董成,无论如何都是那个在黑夜里抱着瞌睡了我回家的那个父亲。我曾经在多少夜里,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入夜;有过多少次他为了我欠下大笔的债就是为了能够给我换新衣服和文具;有多少日子里他把所有吃的都给予了我,自己却啃着发白的馒头和凉水。那个苍老的,不谙世事,疯狂后又安稳男人就这样站在我的面前。我要准备迈出第一步了,我可是很了解他的啊,重于面子难于表达,所以就让我走向他吧。大家都是这场婚礼的见证者,大家都知道董成的女儿为他把婚礼现场搬到了监狱。这中间跨越了十八年,整整十八年我没有见过他,如果彼此不见就可以忘怀过去,那我宁愿选择永不相见,但是回忆是个很残酷的东西,时间总是带着它一同离开,再一同回来。但是我早就释怀过去了,回忆是带不走的就让它留下来吧,我愿意保留这点温存的记忆作为父女最后的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