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恩伯大概没想到会被金梧秋当面质问,表情微微一窒,愣了一会儿后才说:
“不敢不敢,只是在下悲伤之余的胡言乱语罢了,公主莫要见怪。”
这话听着像是在解释,但实际并没有澄清的意思。
金梧秋正想继续反驳,就听灵堂外传来脚步声,隐约听见一个女声说了句:
老夫人您慢着些。
长恩伯闻言,借此向祁珂拱手告了个罪便出去了,灵堂后方顿时安静下来。
祁珂和金梧秋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已然盖棺的棺椁之上。
这是一口样式比较简单的柏木棺,很常见的寿材,寻常百姓家也用这种,可长恩伯府并不是百姓。
刘氏怎么说也是长恩伯夫人,她的寿材不说用檀木楠木,至少也得是松木杉木,别说是因为刘氏死的突然来不及置办,在京城这地界,只要用心找肯出钱,再好的棺木都买得着。
蒋家这是有多瞧不上刘氏商户女的身份?
可若真这么瞧不上,当初又为何八抬大轿娶她进门呢?
金梧秋见祁珂盯着棺椁发呆,轻拍了一下她,祁珂回神后仍神情恹恹,听见外面传来一道询问:
“不是说公主驾到了吗?”
听声音和语气,应该是长恩伯老夫人,祁珂对着刘氏棺木一声叹息后转身走出灵堂,与长恩伯老夫人打了照面。
这位老夫人年事已高,满头白发,神情略带倨傲,目光透着精明,见到祁珂走出灵堂,她丝毫不慌,反倒拿起了长辈的款儿:
“老身还当是瑶华来了,竟是你啊,你来做什么?”
祁珂是五公主,封号云华,蒋老夫人口中的瑶华,指的是祁珂的大姐,瑶华长公主祁瑶。
瑶华长公主是蒋贵太妃之女,蒋贵太妃则是出身长恩侯府,也就是未降爵之前的长恩伯府,如今的长恩伯蒋固康是蒋贵太妃的侄子,瑶华长公主的表兄。
所以当府中传话说公主驾到,蒋老夫人便下意识以为来的是瑶华长公主,若是早知道来的是风评败坏的云华五公主,只怕老夫人都不愿出面。
而祁珂对蒋老夫人倚老卖老的姿态也很厌烦,心里又压着事,语气自是不悦:
“来吊唁刘氏,难不成老夫人还以为本宫是来看望你的吗?”
蒋老夫人养尊处优了一辈子,被晚辈们捧得很高,又加上自己年龄最长,已经很久没人敢当面对她无礼了,所以听完祁珂的话,蒋老夫人脸色顿时难看,指向祁珂的手气得发抖。
她身边扶着她一路走来的戴孝中年妇人大概也知晓自家老祖宗的脾性,怕她真的与公主起冲突,赶忙出言圆场:
“老夫人只是没想到五公主会来,刘家姐姐去的突然,这满府上下都手忙脚乱的,若有招呼不周处,还请五公主见谅。”说完,她又对蒋老夫人说:“表姑母,五公主是来送刘家姐姐最后一程的,咱们应当感激。”
金梧秋被她一会儿一个‘刘家姐姐’,一会儿一个‘表姑母’给搞糊涂了,听她说完话,愣是没搞明白她是蒋家的什么人。
祁珂似乎对这妇人更不满意,听她说完直接一个轻蔑冷哼,竟招呼都不打,径直转身离开。
金梧秋本就是陪祁珂过来看一眼,见她走了,自己就算心中有疑惑也只得跟随而去。
长恩伯似乎想说两句挽留的话,但见祁珂走得态度坚决,只好把话咽下,着急忙慌的跟上送客去。
祁珂头也不回的离开蒋家,长恩伯及长子蒋卓送她们上马车,客客气气的躬身拜别。
马车从长恩伯府正门驶过,经过蒋宅后巷时,金梧秋看见有个戴着头巾的妇人在拉扯一个少年,凭着出色的眼里,金梧秋一眼认出那少年正是长恩伯嫡子蒋商。
戴头巾的妇人似乎有些焦急,拉着蒋商就要离开,却被蒋商一把甩开,那孩子回头跑了几步,又回过头对那妇人摆了几下手,像是让她赶紧离开的意思。
后来那妇人走没走金梧秋没看到,因为马车已经驶过了那条暗巷,稍微估算一下地形结构,那后巷应该是长恩伯府的西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