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进了城之后,因为担心被张老爷责罚,张嘉康躲在一旁与书童商量应对之策,害得下人一通好找。
眼看天色已黑,张老爷越发心急如焚,生怕自己好心教育儿子却害得儿子出了什么事。就在张老爷忍不住想亲自出门去寻儿子时,下人终于来禀,小少爷回来了。
一见张嘉康进屋,老太爷立刻关切的问道:“路上可还顺利,没遇上什么歹人吧。”
原本张嘉康还没想好该怎么将今日发生的的几件事圆过去,眼见老太爷在此处给他撑场子,当即灵机一动,哇得一声哭诉道:“碰上了碰上了,数十个劫匪,个个手里都拿着大砍刀,见我还是个小孩子,便想顺道打劫我。”
小书童那会儿被吓得不轻,听他诉苦,一个劲儿的猛点头,只是这故事怎么听起来半生不熟的。
也不知老太爷是真信了,还是故意在配合张嘉康,脸色唰地一变,急吼吼的问道:“快让爷爷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
张嘉康继续哭诉道:“他们把我身上的银两全都抢了去,见我没有反抗,这才将我放了回来。”
张嘉康巧妙地将买免帖和被打劫的事嫁接到了一起。
小书童越听越迷糊,心道:难道不是他们把劫匪身上的银两洗劫一空?
“不信你问陈二狗。”张嘉康呜咽着,伸手一指小书童,此话明显是针对半信半疑的张老爷说的。
“啊哈!”小书童一愣,呆呆的道:“我们的确在路上遇到了劫匪。。。。。。”
“你看!”张嘉康截断了他的话,欲哭无泪道:“我以为我以后再也见不到爷爷您了。”
张嘉康手里有免帖,明日便不用叫他爹一起跟去学堂受罚。张老爷见他始终没提及此事,还以为他至少没给他丢脸,便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不打算计较他话里的真假,任由他在那里胡扯。
正当此时,老太爷注意到了张嘉康几乎被挠破了的手背,他神色一凛,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康儿,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张嘉康纯属好了伤疤忘了疼,老太爷一问,他才想起来,连忙将手往回一缩,磕磕绊绊的解释道:“没、没事,不小心被劫匪挠破了。”
闻言,张老爷顿觉不妙,赶忙瞪大了眼睛仔细去看张嘉康。此刻,张嘉康正好站在他身侧,手背贴着后背看不到。然而,匆匆一瞥间,张老爷看到了张嘉康后脖颈上淡淡的红色印子,心中不由得一紧。
眼见张老爷的脸色蓦地一沉,老太爷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默了片刻后,老太爷故作轻松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待会儿让府里的丫鬟给你抹点儿药,很快就会好的。”
见他们没有追问的意思,张嘉康暗暗松了口气。
老太爷缓缓起身,“走吧,去吃饭吧,康儿应当早就饿了。”
吃完饭,张老爷搀扶着老太爷送他回屋。
月华似水,清风拂面,原本是令人心情愉悦的初夏傍晚,张家的两位老爷脸色却一个比一个差。
“当年的事,是我疏忽了,才会害得康儿小小年纪落下这个病根。”张老爷低着头,喃喃道,神色是无尽的悔恨。
老太爷沉声斥责他道:“疏忽,你说得倒是轻巧。”
张老爷沉默了,好半晌才自言自语般的说道:“我以为康儿已经痊愈了。”
当年,御医曾言等张嘉康长大了,慢慢忘记小时候发生过的事,也就不会频繁发病。最好是换个环境,再悉心调养两年,日后应是无大碍。
老太爷心中有气,闻言,斥责道:“你以为,你以为,为父教过你多少次,做人最忌自以为是,可你就是不听。康儿修学不得要领,你身为父亲,不想办法点拨他,反倒像市井刁民那般,对他非打即骂。亏你学富五车,竟然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张老爷无从辩驳,越发沉默了。
老太爷长叹一声,“罢了,都是爹的错,你这般心性,爹着实不该为你讨那样一位贤良淑德的夫人。”
一想起这些事,老太爷便觉呼吸不畅,忍不住低咳了几声。
“爹,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张老爷伸手抚在老太爷背上,不断为他顺气儿。
老太爷侧身躲开了他的手掌,冷声道:“我不用你管,你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办吧。自从回到安南镇,康儿已有两年多没再发病。此番突然发病,不知会对他的身体造成多大的伤害。这还不是最让人担心的,万一从今以后,康儿旧疾复发,频繁发病,我看你这个当父亲的该如何谢罪。”
张老爷正在为此事忧焚,张嘉康的样子看起来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可越是这样,张老爷越是不知该如何办才好。万一,张嘉康真的无碍,他将大夫请了过来,岂不是要主动勾起张嘉康几乎就快要淡忘的记忆。可若是不请大夫来看看,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