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几乎立即被擒住,他用了九成的力气,捏得凌妙妙骨头都快断了,她强压痛感,咬着牙向下一瞥,另一只手飞快地反抓住慕声的手腕。
她感到他的手颤了一下,是被碰到伤口的本能反应。
让她一捏的缘故,他的袖口洇出丝丝血迹,湿漉漉的触感沾染上她指尖,一股淡淡的甜腻弥漫在空中。
慕声没有躲闪,任她握着自己的右手,左手仍然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形成一个相互僵持的姿势。
二人在晦暗的大殿中一动不动地对视,脸半隐没在黑暗中,眸中都沾染了明亮的月色,这片刻,大殿里静得能只能听见彼此交织的呼吸声。
“慕子期,为什么要用你的血供养水鬼?”
凌妙妙的面色平静地开了口,两只眼睛亮闪闪的。
宛江船上,她指着他鼻子质问他为什么不上药的时候,露出的也是这样的表情。
慕声神情浮动了一瞬,眸光逐渐深沉,有些咬牙切齿了:“我早告诉过你,太聪明不是什么好事。”
妙妙望着他,慢慢松开了手,无声地笑起来:“怎么办,又让我发现一个秘密,你是不是要立刻弄死我?”
那笑容又灿烂又轻佻,看起来竟然十足兴奋。
慕声也放开她,冷眼看她揉着自己的手腕,拉下脸警告她:“你以为我不敢?”
“你自然不敢。”妙妙垂首,“慕姐姐还在等着与我们会合。”
慕声果然一僵。
任何时候,拉出姐姐这座大佛,都能把他压在五指山下不敢造次。
慕声一直觉得凌妙妙像只兔子——只管动着三瓣嘴吃吃吃,遇到危险就一头钻进洞里,只留下个毛绒绒的屁股的那种兔子。可是最近,兔子的胆子肥得过了分。
失血的眩晕感尚未褪去,脑子昏昏沉沉,他在空荡荡的佛殿里踱步,却并不因为焦虑,反而觉得心中浮出一种久违的轻松。
任何时候,长时间地独自背负一个秘密,都会使人疲倦不堪。
他也已经到了沉默忍耐的尽头。
“我真的很好奇,你对妖物出手向来毫不留情,以你的脾气,那苟延残喘的水鬼,早就该在过宛江的时候就死绝了,不是吗?”凌妙妙仍然坐在蒲团上,盯着慕声徘徊的身影。
慕声脑海中却闪回那句冰凉的诅咒:“你在这里杀妖怪杀得快活,可还记得地下的娘么?”
他有些心烦地转了一圈腕上收妖柄,答非所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当时在皇宫,你借着装病,两次支开我去应付太医,水鬼趁机从窗口进来。别说你手腕上平白无故多了伤……”她嗅了嗅自己的手指,皱了皱鼻子,旋即又笑,“水鬼的那种气味,我这辈子都忘不掉。”
慕声借着月光打量凌妙妙带着绒毛的脸。
兔子时而聪明时而糊涂,时而恨不得躲到天涯海角,时而又亲近得蹬鼻子上脸。她几次三番踩线,却让他下不了狠心斩草除根……
若不是她真心实意喜欢柳拂衣,他简直要怀疑凌妙妙是专程冲他而来的了。
柳拂衣……他心内冷笑一声,多加了一点,兔子眼光不佳。
“慕声,那玩意究竟用什么东西威胁你,竟让你退让至此?”
妙妙心想,黑莲花手狠心黑,做事全无三观,现在任人骑在头上,那水鬼掌握的一定是了不得的秘密。
真是刺激!
一提起这个,慕声顿时恼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自然有关系。作为朋友,我好心提醒你,不要被人骗了。”
这话说得真心实意,又理所当然,带着凌妙妙一贯无知无畏的脾性。
夜风送来栀子香气,飘散在空中,是浓郁得几乎有些糜烂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