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子誉见他对妹妹的事这般上心,连妹妹去探望同窗都随行相送,心情舒畅自不必说。几人到了刘府,瞿王二人别过。沁瑶正跟王应宁和裴敏商量着要让下人给刘冰玉送帖子,谁知刘府下人一看见蔺效,便忙不迭地去给刘赞报信。刘赞今夜本应去驸马府喝喜酒,但刘冰玉病得实在太过离奇,他忧心如焚,着实放心不下,这才未曾赴宴。听见蔺效来,刘赞立刻带了几位公子迎了出来。沁瑶等人则由刘夫人引着去了刘冰玉的闺房。路上,沁瑶细细向刘夫人打听刘冰玉的病情,刘夫人愁眉深锁,含泪道:“我和她阿爷接到消息时,听说阿玉已在书院病了两日了,哪敢耽搁,忙将她接回来,回来几日,她脸色一日比一日差,胃口也不好,整日懒怠饮食,哪还有半分往常那副爱琢磨吃食的模样。问她究竟哪不舒服,她也说不上来,只说没力气,请御医看过几回,都说是染了风寒,开了几剂方子服下,也不见好转,今日索性连床都下不得了。”沁瑶听得皱眉,又细问刘冰玉白日和晚上可有差别,刚进刘冰玉的院落,便觉迎面便扑来一股阴气,这阴气甚为浓重,连王应宁和裴敏都有所察觉,齐齐打了个寒战。沁瑶打开天眼,扫了一圈,见院中干干净净,不见邪物,那股阴寒之气是从东边一间厢房内涌出来的。刘夫人对沁瑶的动作一无所觉,只引了她们往房内走,道:“这两日她晚上总做噩梦,整晚都睡不了多久,这会倒安静,不知可睡下了。”这话还未说完,房门忽然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了。这声音来得突兀,在静夜里听得格外悚然,裴敏和王应宁都吃了一惊。谁知里面忽然慌手慌脚跑出两个大丫鬟,脸上满是惊恐之色,见了刘夫人,反吓了一跳,哭道:“夫人,小姐她,小姐她的脸色越来越吓人了,房里还总有怪声,莫不会是,中邪了吧!”刘夫人柳眉倒竖,斥道:“胡说什么?不好好伺候小姐,尽做些怪力乱神之语,没看见来了贵客?速去奉了茶来!”两个丫鬟战战兢兢应了。沁瑶看得真切,她二人身后房门内的阴气已浓到极致,站在近旁,只觉遍体生寒。她不敢再耽误,忙跟在刘夫人身后入内。穿过外屋,进了内室,刘冰玉早听到动静,正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沁瑶等人看清刘冰玉的脸庞,都吓了一跳。刘冰玉向来能吃能睡,脸色最是红嫩水润,可此时却仿佛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颜色,饱满的脸颊瘦得下凹,眼下两坨青得发黑的颜色,比死人也好看不了多少,嘴唇干枯起皮,居然红得发艳,说不出的诡异。刘冰玉似乎身上担着千钧之力,好半天才从床上坐起,撑开眼皮看向眼前,勉强认出最前面那人是沁瑶,嘴角一撇,软软抬起胳膊道:“阿瑶,我要死了!”要多委屈有多委屈,所幸神智尚且清明。沁瑶目光落在贴在她脸颊旁的那个三岁左右的孩童脸上,这孩子一双青灰色的细瘦胳膊搭在刘冰玉肩上,正伸出红红的长舌舔拭刘冰玉的脸颊,见沁瑶看她,露出天真无邪的不解回看她,似乎没想到沁瑶竟能见到他。沁瑶冷笑,竟是只夜啼鬼,道行还不浅呢。刘冰玉的元气已然被他吸走大半,不出七日,定会暴毙而亡。她戾气陡生,二话不说,飞出一符,喝道:“找死!”那小鬼咧嘴橐橐低笑了两声,露出满嘴尖牙,直朝沁瑶扑来。这小鬼虽是三岁孩童模样,修炼怕已有近百年,已然入了恶鬼道。沁瑶掷出的符能逼缓它的来势,却并未伤及它的根本,它一张大嘴直裂开到耳后,满嘴尖牙折射出阴森森的寒光,猛的朝沁瑶咬来。它满身怨气,以为沁瑶不过它以往遇到的那些欺世盗名的道士,虽然符算得厉害,却奈何不了它这等恶鬼,它暗暗冷笑,极有信心,只待扑到沁瑶身上,便要如跗骨之蛆一样紧紧缠上她,直到将她元气如数吸干方肯罢休。可惜它刚飞到一半,眼前骤然一亮,不知从哪冒出三条火龙,龙身上的烈焰灼得它好生难受,它躲闪不及,哼都没哼一声便被一口吞没,连个魂魄渣子都没剩下。沁瑶收了火龙,对被困在铃铛里的恶鬼嗤笑道:“不自量力!”刘夫人看得目瞪口呆,她虽看不见那恶鬼,但沁瑶放火龙的动作她可是瞧得一清二楚,一放一收间,只觉屋中的阴寒之气骤然消散,抬眼看女儿,就见女儿的脸上的青灰之色都转缓了许多。她不敢置信,三步两步到床前搂了女儿细看一回,困惑地回头看向沁瑶道:“世子妃,这、这是怎么回事?”沁瑶近前,从袖中掏出正阳丸让刘冰玉服下,对刘夫人柔声道:“阿玉是因被邪祟缠身,这才卧病不起,刚才邪祟已除,不出半月,阿玉便能康复如初了。”刘夫人怔了一回,又羞又愧,“头两日阿玉便闹着让我去请你,说她中了邪,你会道术,能帮她驱邪,我只当她病糊涂了胡说八道,却没想到竟是真的,世子妃,真是谢谢你了。”忍不住暗暗打量沁瑶,没想到这样一位如花似玉的小娘子竟是道门中人。沁瑶只当没察觉刘夫人眼中的探究之意,只笑道:“刘夫人不必多礼,我只奇怪这恶鬼为何好端端缠上阿玉,最近阿玉可曾去过偏僻之处?”刘夫人看向刘冰玉,问她:“你这小家伙一向闲不住,最爱满城乱逛,自己说说吧,最近是不是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刘冰玉自觉肩上的千斤重担已消失不见,身上力气也找回了一些,听母亲这么问,忙信誓旦旦摇头道:“我最近总在书院里呆着,哪都没去,不信你问王家姐姐和阿敏。”王应宁和裴敏帮她作证,“确实哪都没去。”刘夫人这才不说话了,起身到外屋,让丫鬟们张罗些茶点来。沁瑶暗忖,刚才一路行来,已将刘府看了个差不离,除了刚才那恶鬼,不见其他不妥,因而多半问题还出在书院上。只是书院以往那样干净,为何最近总能惹来这些孤魂野鬼,先是只剩半个头的周恒,再是这夜啼鬼,也不知什么地方出了差错。细忖了一回,抬头见王应宁和裴敏也是晦气缠身的模样,沁瑶不再犹豫,起身道:“我需得即刻到书院去看一眼,若有问题,恐怕还得找师父师兄帮忙。”刘冰玉听得这话,耳朵一竖,忙掀开被子欲下床,急急忙忙道:“我也跟你们回书院!”刘夫人正好回屋,听见这话,拦住她,喝道:“不许去,你正病着呢,给我躺回去。”刘冰玉确实稍一动弹便有些头昏眼花,不敢让阿娘看出来,强撑着嘻皮笑脸道:“阿娘,我不是生病,是撞邪了,现如今已经好了,与其在家待着喝那些御医开的无用的方子,不如让阿瑶多给我几粒药丸吃,她最有本事了,我一会就能好了。”下地,身子晃悠了两下,很快就稳稳当当站住,还特意在刘夫人面前走了两圈,示意自己已好了许多,笑嘻嘻地求刘夫人放行。刘夫人被她缠磨得没奈何,只好求助似的看向沁瑶道:“世子妃,阿玉这副模样能回书院吗?”沁瑶看一眼正在刘夫人身后对她直使眼色的刘冰玉,故作迟疑道:“这——”刘冰玉见沁瑶使坏,忙对沁瑶又是瞪眼睛又是卡脖子的,急得不行,想是在家关了几日,早就想回书院了。沁瑶瞧在眼里,暗暗好笑,故意拖延了好一会,才不紧不慢道:“这时候回去是使得的,刚才我给她服下的药丸能帮着她固阳养气,将歇一阵也就无碍了。”其实至少需要个十天半月才能恢复如初,可看刘冰玉这急得如热锅蚂蚁的模样,只好帮着她睁眼说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