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和好后,李瑶光不知道受什么刺激,变得更好学了,天天闻鸡起舞,秉烛夜读,简直卷到了极点。
我表兄宋温安志得意满,说他终于遇见了可以接过他衣钵的弟子。
连教我经史国策和捭阖统御的太傅们都十分动容。
他们说自我大哥,也就是先太子夭殇之后,他们就只给我这个嫡公主当过夫子。
没成想我朽木不可雕也,和我大哥简直云泥之别,让他们白白蹉跎岁月。李瑶光虽是旁听的伴读内臣,但敏而好学,他日定成大器。
崔伯渊是一众太傅之首,在文官中也极有威望,他甚至朝我父皇上书,说公主内臣李瑶光以后可以做我们魏国的由余和金日碲。
由余和金日碲,这俩人都是古代出身异族的中原权臣。由余是春秋时期的西戎人,但却是秦穆公的肱骨之臣,而金日碲则是汉时匈奴休屠的王子,但同样也是汉武帝的佐命元勋。
老崔头是个难得肯说实话的好人,好多大臣都碍于李瑶光的胡人血统,加之我过于跋扈的缘故,经常诋毁光光是养不熟的狼。
李瑶光虽然是敕勒王子,但他却恪尽职责做好了魏国臣子的本分,甚至远远不止。我十分热爱自己的公主身份,同理,李瑶光也很喜欢他公主内臣的行当,因为他在公主府里爱岗敬业,发光发热!
他陪我习武念书的时候,算是伴读同窗;
跟着我去砸场子的时候,等同打手护卫;
替我收拾烂摊子的时候,位同管家幕僚;
代我顶罪受罚的时候,简直是异父异母的亲生兄弟!
骂我缺了个大德,能不能做个人的时候,呃,算是,算是他小肚鸡肠吧!本公主才不和他一般见识!
自从李瑶光跟随在我身边后,就开始“开源节流”,一面规劝我不要无端祸害贤良,一面八面玲珑地帮我摆平各种烂摊子,拜他所赐,告本公主御状的人也少了大半。
尽管如此,我还是对这个得力干将颇有微词。因为一个人刻苦到令人发指,是不可多得的好事,但前提是这个人千万不能是你的同门!
虽然女子习武勉强可以算作魏晋以来的风尚,但修习治国理政的东西可不是,但不知为何,我从小就被逼着学这些枯燥乏味的东西。虽然我学的一塌糊涂,但是又没有其他同门学生做个比较,我也乐的浑水摸鱼。
但是现在好了,有李瑶光在那里标着,本公主美丽但脑子不好使的事情所有人都看的一清二楚了!
本宫从小最烦别人家的孩子,于是我指着他的鼻子开喷:“李瑶光,你就装吧,本宫倒要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结果后面几年里,他几乎天天扰我清梦,日日喊我早起去练武温书。我有次真的气疯了,一个枕头扔过去:
“我练你大爷的武,你是接了军贴,赶着明年去投胎啊!”
他轻松地单手接住砸过去的竹枕,然后原封不动地放到我榻边,莫名其妙问了一句:“公主您的西羯语怎么样?”
学纵横捭阖的外交手段,要先粗通各邦常用语,所以我和李瑶光除了学汉学,还会学胡人的鲜卑语,蠕蠕语和西域的西羯语、梵语。我脑子笨又贪玩,所以外语只学会了鲜卑语。
这小子现在不止汉学水平远超我,其他几门外邦语也流利的起飞,教我五邦语的张太傅甚至向我父皇举荐,可以让李瑶光去鸿胪寺(专职接待外国使节的机关)里领职。
我摸不清这小子又憋什么坏,就没好气的回他:“一窍不通,怎么啦!”
他十分满意的点点头,张口就来了一句鸟语:“gaohalêimo,mohalêigao”
“哈莫个啥?”
他说的太快,我照猫画虎也重复了个寂寞。我看他笑眯眯的看着我,就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话,于是恶狠狠的问他什么意思,结果他笑而不语拔腿就跑。
果然是骂我的!
我顿时睡意全无,翻身下床追着他捶。
从这以后,李瑶光每早叫不起我,就开始讲各种叽里呱啦的番邦语,气的我每天追着他绕公主府跑好几圈。
三哥和宋温宁也乐的看我俩热闹,反正他俩又不住在公主府,每天想几时起床就几时起。
但是让李瑶光去鸿胪寺领职确实是个好提议,于是我难得回宫一趟,去央求我父皇给李瑶光一个官身。
我父皇极少驳回我的请求,可这次他批着奏折,连看都没看我一眼,直接点破了我:
“记住你的身份,你是魏国的永乐公主,他是柔然郁久家的血脉,是敕勒右贤王阿斯尔的儿子,所以你趁早歇了那个心思。”
天下没有不怀春的少女,在与光光朝夕相处的三年里,沦陷在这个敕勒王子点点滴滴的温柔中,似乎是水到渠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