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哪怕她并没有提起笑肌,也没有扬起嘴角,但他只是看着那双浮动着温柔的笑意的眼睛,就已经移不开眼。“我在这儿等可以吗?”他舍不得走。宁馥感到有点儿奇怪:“不可以。你太高了,这么站着,我给你上药够不着。”宋持风闻言点点头,然后便退出卧室,回到客厅。宁馥看着宋持风坐在沙发上,忽然觉得那样子有点儿逆来顺受的味道。“逆来顺受”?她被自己最近用来形容宋持风的词吓到了。“不谙世事”“天真”“逆来顺受”——这些词中哪一个和宋持风有关系?宁馥把酒精和酒精棉球从医药箱里取出来,拿到客厅,在宋持风的身旁坐下。宋持风问:“你要给我上药?”“嗯,不然呢?”宁馥的动作不太熟练,但还算利索,“不过这个也不是什么药,就是杀一下菌。万一伤口感染就不好了。”她的话音落下,过了两秒,他才笑着嗯了一声,说:“好”。上药的过程中,他一声也没吭,就好像宁馥手底下摆弄的是别人。宁馥也没坏到故意弄重一点儿欺负人,就很正常地把药给他上完,然后把剩下的东西装好。她回到卧室,刚把东西放到医药箱里,合上盖子,头顶上的灯管就闪了两下,倏地黑了下去。不愧是老房子,软硬件儿都有问题,也算正常。借着从客厅照进来的光,宁馥勉强看清周围的环境,把医药箱放回原位。在站起身的同时,她被人从身后抱住。宋持风的身上还带着一点儿没挥发完的酒精的味道,好像大半夜喝了个烂醉后回家的男主人。“宋持风?”上心“宁馥,你还记得你之前说过什么吗?”“什么?”宁馥说过那么多句话,哪知道宋持风指的是哪句?“你说如果我帮你找到房子,你就请我吃饭。”宁馥把头发上皮筋解开了,现在乌黑的长发垂在脸颊的两侧,不施粉黛的小脸儿上带着困意,有一种儿童般纯净的懵懂感。她想起自己确实说过这句话,便爽快地道:“可以啊。你想吃什么?”“我想换成另外一件事儿。”宋持风微微一笑,“请我们的大舞蹈家抽出一晚上的时间陪我去参加一个酒会,好不好?”宁馥不太喜欢这种社交场合。原因无他,只因她并非一个会说话的人,甚至不是很爱笑,实在不适合在这种场合中交际。要是换做平时,对这种邀请,宁馥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但她抬眸,看着宋持风脸上多个细小的伤口。因事发于不久之前,它们甚至还没有完全结痂,保持着新鲜的颜色。于是她说:“可是我不会说话……”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你不用会。”宋持风笑得很坦然,“我要你陪,也只是想要你陪我一起。”言外之意是,她只需要做到字面意义上的“陪同”,只希望她能站在自己身边,仅此而已。宁馥不明白他想要“一根木头”陪在身边的意义,但既然当下宋持风开了这个口,她不该拒绝。虽然她现在练舞的任务很重,但时间都受自己支配。她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可以,便点头:“好。”第二天,宁馥去林诗筠那里收拾东西,然后正式搬到红芪路的这套小房子里。林诗筠送宁馥过来的时候特别不舍,但知道宁馥在担心什么。不得不说,上次见了时慈扑上去的那一下,林诗筠也有点儿害怕,便没说太多挽留的话,只说:“你要是在那边住得不舒服了,随时回来啊。”宁馥笑道:“好。不过应该不会住得不舒服,我还挺喜欢那里的。”她不是为了不让朋友担心故意说谎,而是真的很喜欢红芪路那里的气氛。陈旧的居民楼间,到处都是沉淀下来的烟火气。那附近有好多在现在的大城市里难得一见的小铺子——修鞋的、做裁缝的、收售旧书的,偶尔还有骑自行车驮着两个大木桶,用随身喇叭叫“豆腐脑”的移动型商人路过。那天宁馥下楼,随便到一个早点铺子里买了两个豆沙包。一口咬下去,她才发现这里面的豆沙都是这家包子铺的老板亲手磨的,香甜软糯,颗粒不太均匀,还混着一点儿豆子皮。这让宁馥想起小时候吃到的豆沙包的味道,她一下就喜欢上了这里。接下来的几天,宁馥挤出时间布置房间。她先去花鸟市场给窗台上的那两盆奄奄一息的绿植添了些新同伴;然后又买了一堆清理用具,把浴室砖缝间的污垢清理干净;旧沙发在被她铺上新的沙发布,垫上两个抱枕之后,立刻变得焕然一新;原来的床上用品全都被处理掉,替换上新的三件套……经她这么一收拾,整个房子的价值仿佛一下翻了个倍。她还特地拍了一个收拾前和收拾后的对比图,给父母、好友都发了一遍,得到一片赞誉。坐在新收拾好的沙发上,宁馥心满意足,打心底觉得宋持风确实厉害。就算不提价格,只从地理位置、周围环境来考虑,恐怕找遍庆城,也没有比这套房子更合适她的,而且房租竟然只要每月一千五百元。果然好房子靠app是找不到的,还是得靠两条腿老老实实地寻访。她盯着被擦得亮晶晶的茶几,心想,也许自己应该再买个花瓶。她在从游泳馆回来的路上见到有一家花店,每天都有打折的鲜花出售,一小束花只要十元钱,能养个三四天。如果她每天都能看着它们,心情会很好。宁馥正思忖着,门外传来敲门声。她走过去打开门,就见房东太太手里拿着一个乐扣的保鲜盒,笑盈盈地看着自己。房东太太道:“小宁啊,吃不吃粽子?我刚蒸好的,谢谢你上次帮我换灯泡。”转眼六月底,端午将至。最近宁馥去买包子的时候,已经看见包子铺挂出了“粽子预约”的牌子。宁馥立刻惊喜地接过房东太太手里的保鲜盒:“谢谢您!我本来还准备去买粽子呢!”“买什么啊?没必要!这玩意儿包起来简单。你要是喜欢,我下次再给你包。”房东太太已经七十五岁了,身体还算硬朗。这里没有电梯,得爬楼梯。她每天在整栋楼里爬上爬下的,走得比好多年轻人还快。宁馥家里老一辈的人过世得早,她从小就羡慕别人有爷爷奶奶的疼爱,如今遇见和蔼大方的房东太太,一见如故。宁馥赶紧把房东太太请进来喝杯茶,倒水的时候,就听房东太太感叹道:“哎哟,我这小破屋子被你收拾得这么好看!小宁啊,以后谁要是娶了你,那真是连做梦都能笑醒。”“其实就是罩了一些罩子而已,”宁馥端着茶亲昵地道,“也没花多少钱。您要是喜欢,我下次给您也换一套。”小老太太被宁馥逗得开心得不得了。宁馥为了让老人家更开心一点儿,还当面剥了个粽子,一边夸,一边当零食吃完了。两人一聊就是一个多小时。小老太太不经意间瞥见鞋柜上的男式拖鞋,才像想起什么似的对宁馥说:“小宁啊,宋先生是你的男朋友吗?”这段时间,宋持风偶尔会过这边来。他也忙,基本一周来不了两次。只是他进进出出的,碰到街坊邻居,宁馥也不好不介绍。久而久之,旁人看他俩时眼神中都多了几分暧昧。闻言,宁馥稍稍有些不自在,抿了抿唇道:“不是啦,我们就是普通朋友。”“哦,普通朋友啊……”小老太太毕竟是过来人了,没有点破,顺着宁馥的话说,“他好像蛮有能力的。”宁馥不知道房东太太怎么突然聊起宋持风的事情,也没多想房东太太怎么会知道宋持风有能力,只迷迷糊糊地点头附和:“是啊。”“我的这套房子啊,本来是准备卖掉的。”小老太太忽然话锋一转,“因为我儿子在外面承包工程,出了事故,要赔好大一笔钱,我手里的积蓄全部拿出去也还差好几十万元。本来上一个租户刚走,我的租房广告才刚挂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