龇牙咧嘴一张脸,把凌楠胸口的郁结驱散不少。然而凌楠没笑多久——董盛拍婴儿似的拍他的屁股,一下比一下轻,安抚比讨好更多。“不生气了?”凌楠更生气了,这小心翼翼的,整得跟他闹脾气似的。呵,大猪蹄子。凌楠早把手松了,但董盛仍昂着头,下巴搁在凌楠外套从下往上数第三个扣子上,声音比之前更缓,全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和他的举动不冲突,“不生气了好不好?”凌楠忍住用手遮住那双眼睛的冲动。呵,油嘴滑舌。扣子差点被蹭开,凌楠身处禁锢退无可退,只能揉了一把对方并不柔顺的头发,以示友好。他承认自己享受这种极简化的主宰地位,但这基于对方的曾经——把他拉出圈内,让他远离坠落。事实铸就地位,他可以撒泼打滚为所欲为,但仅限于他为自己定制的底线当中。毕竟这是他的救赎,他害怕被抛弃,不敢滥用权力。所以当董盛第三次询问他是否还在生气的时候,他选择用一个并不缠绵的吻去回答。“阿姨他们说什么时候知道的?”唇齿分离间凌楠抛出疑惑,他几乎猜的到答案,但紧跟在下一个吻之后的答复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知道你是在一年前,知道我是在高中。”这个答案几乎让他艳羡,可他却在酸涩的柠檬之后尝到了甜腻的蜂蜜。这世间总有人接纳他。即便他自私、极端又恶劣。董盛的亲吻结束在高压锅的呐喊当中,清甜的香味透过气压孔飘散在整个厨房,用眼不得见、手不得摸的气体来强调自己的存在。他到底还记得这是要给自家小朋友补身体的,乖乖解除树袋熊状态起身开锅拿勺拿碗。酸胀的小腿隐隐发麻,抖动的时候迎来凌楠一个关切的眼神,他哑然失笑,拿碗的手一转,用手背蹭了蹭凌楠的脑袋,再转身时兴奋凝聚在看不见的眼中。啊,这真是一场伟大的胜利。毕竟大家都是凡人,结果往往比过程更令人瞩目。他不介意必要的做小伏低,并且坚信能通达罗马的就是康庄大道。阴谋论者在余光瞥到身后拿着一只空碗两只勺子的凌楠时不自觉将目光放柔,毕竟无论如何谋划,他的目的都十分明确。他是个封建的农场主,要将看中的猎物圈养在自己为其规划好的圈地内,直至他撒手人寰。凌楠执意要到阳台上去喝粥,董盛没拧得过他,抱着刻意纵容的态度为他多套了两件外套。外边还在下雪,絮絮的雪花飘了满世界,漫天的白色,激发出最本真的童趣。滑轨冻得生硬,董盛一手端碗,用了点力气才把那一扇玻璃门拉出来。回头是凌楠半探出身子去接雪的傻样,忍俊不禁之余还担忧裹成粽子行动不便的某人会不会失足滑落。“你进来点,小心摔了,里边也有雪。”董盛把见雪傻三岁的南方人拽了回来,竭力忽视对方脸上瞬间垮下去的表情,用碗壁刮干净勺底的汁水,确定不会滴到衣服上才把粥喂到人嘴里。凌楠理所当然地张嘴,全部嚼碎了吞下去之后才发觉有些不对劲,毫无意义地拢了把头发,抱怨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可别把我惯成生活十级残废啊。”话语间有雪飘进来落在他头发上,董盛用手拍掉了才低头看他,“是,您当然不是,您可是我大爷。”引来预料之中一顿打,隔着衣服跟羽毛扫似的。冬天自然而然地食量就大了,两个大男人喝完又去续了几碗,懒得现在洗碗,索性端着两个不干不净的空碗,棍一样杵在栏杆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偶尔扯回学校,学弟满脸难以言喻地吐槽闻风丧胆的系主任,学长高深莫测地表示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无意义无营养的对话持续到满手袋子的长辈从家楼下出现,两个懒鬼终于认清自己蹭吃蹭喝的身份,自觉地放下碗出门提东西。北风难免呼啸,轻飘飘的雪花打着旋儿沿着没关紧的门缝进了室内,被劳苦工作的暖气片给轰成了蒸气。有暖气在,怕什么冬季不冬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