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任自己一步一步后退是弱者的思想,我教导了你这么多年,不是为了让你做回当初那个遇事就满嘴不行不行的废柴纲的。”
批判的话语一字一字的从对方口中说出,那冰冷的声音钻入纲吉的脑海里,越发像是在嘲笑他此刻的狼狈,可他却没有办法反驳,因为里包恩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曾经是他在这半年中时时刻刻想到的东西。就像是被刺到了一样,纲吉猛地抬起头,拔高了声音忍无可忍地向他喊道:“够了——别再说了!”
好不容易缓和的心跳再度躁动起来,纲吉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借此平复心情,可迎着里包恩那仿佛可以看透一切的目光,说出口的话就不自觉拐了一个弯,他收紧双拳,额角处的发丝被汗水黏着在一起,与往日里干净整洁的样子相去甚远。
这段时日以来所有的情绪在此刻找到了宣泄口,他努力想压抑,最终却失败了,红着双眼坐在床上,就如同自暴自弃的失败者一样,甚至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不可以再让自己沉浸在过往的回忆里走不出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总是一次又一次的梦见那天的事……”
“我梦见我没有保护好京子ちゃん,害她在那样恐惧的情绪中失去了生命,虽然醒来后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只是梦而已,可那件事却的确让京子ちゃん受到了伤害,如果那一日我没有点燃死气之火,那么等待着我们的结局会不会就像梦里一样?”
他抱着头躲避里包恩的视线,在黑暗中感受到眼泪渐渐盈满了眼眶,却咬着牙没有让它落下,就好像这是他最后的坚持。
不管是彭格列也好,亦或是黑|手|党的事情也好,他始终都没有办法接受这一切。就像是京子所说的那样,他自己也无法想象成为了黑手党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那时的他又是否还能称作是现在的沢田纲吉?
可他同时也知道,事到如今他已经回不了头了,从里包恩来到他身边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已经注定,彭格列将成为他甩脱不掉的包袱与责任,即使再不情愿,可为了同在这里的伙伴们,也要强迫自己去接受。即使他在心中清楚地明白,从一开始,他就没有任何可以选择的余地。
如果自己是个普通人就好了,那样一切的痛苦都会消失,不用再面对这个不知前路、同时也不愿意面对的未来。
可如果他真的是个普通人,那么他就不会遇到狱寺,也不会结识山本、了平、蓝波,甚至可能一辈子也无法和憧憬喜欢着的京子说上话,更不会因此一步又一步的改变,逐渐朝着更好的、同时也是大家期望中的样子成长。
他感激着里包恩为他带来的一切,同时又惧怕着随之而来的这份所谓身为首领的责任,尤其在与京子分手以后,这份挣扎的心情便更加强烈了起来。
无法言说的感情盘桓在心中,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却又不知道该向谁诉说。
现在,里包恩就站在他的面前,静静地听完了他所有的话,也将他这副好似要被压垮的狼狈姿态收入眼中,漆黑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流光,但面上始终是平静的。
“说完了?”里包恩伸出手将被随意丢到床脚的纸抽拖了回来,用了点力丢到他面前,并没有再去说一些批评或是指责的话语,只是淡淡地道,“发泄够了的话就把眼泪擦一擦,不要像一个在跟大人撒娇的小孩子一样。”
或许是这份平静影响到了他,纲吉的心绪渐渐变得平和了一些,他伸出手将纸抽抱进怀里,胡乱扯了张纸抹了抹湿润的眼角,在这一瞬间也觉得自己这副样子真的没用透了,明明已经是高中生的年纪了,却还像小时候那样被欺负了就只会跑回家自己躲着哭鼻子,也难怪里包恩会看不惯。
还没等这份自嘲的思想开始发散,安静的房间里便再次响起了里包恩的声音,这一次他的语气终于开始有了变化,稚嫩的声线里染上了淡淡的笑意。
“嘛,总算是让你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不枉我浪费了这一晚上的时间。”
纲吉一愣,感到投射在身前的阴影动了两下,下意识便抬头看过去,却发现原来是里包恩盘腿在他的膝盖上坐了下来。
察觉到他的视线,那双圆圆的眼睛毫不回避的望过去,里包恩用一副很是悠闲的姿态反问他:“怎么,很吃惊吗?”
纲吉迟疑着摇了摇头,只见里包恩勾起唇角朝他一笑,明明看起来是亲和的样子,可接下来的话却比之前冷漠的语气更让人觉得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