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不说还好,说了之后想咬死他的那个看上去就更抓狂。
“昨天后半夜橙色雷电预警,全公司就你他妈一个人提前走了。”他咬牙切齿说。
“所以呢?”
“后半夜大厦物业把电闸拉了,整栋楼都黑了加个屁的班,想走雨又那么大,连个出租车也叫不到,老娘我和设计部公关部那几个废物在公司凑合窝了三个小时到天亮,手机早没电了好吗!”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用“老娘”两个字称呼自己,赵孟对那个说法很是哑然,怪异地偷瞄了一眼,对方已经施施然进屋,脱下沾了晨露潮湿的外套。作为宋栖然的合伙人,他看样子十分了解这间屋子的摆设,刚进屋就驾轻就熟地从墙上拉出一只挂衣钩挂好外套,又从柜子里翻出拖鞋换上,整个过程嘴里还一直不停碎碎念叨着诸如“昨天白天时候天气那么好,以为都跟你跳大神似的,能知道晚上变天变得那么快?”的内容。
宋栖然从他手里接过那只PVC袋子,拿出里面一叠硬泡沫板式样的东西草草查看起来。
“目前敲定的样品就这些了,你看看,看完赶紧给我一个准话。”
搞出一系列动静后终于把自己安顿下来的不速之客叮嘱了宋栖然一句,就转头将目光重又锁定到了赵孟身上,似乎现在眼前这不知道哪儿蹦出来的“宋栖然男友”才是屋子里唯一值得自己感兴趣的角色。
赵孟忽然有点后悔为什么没有趁刚刚那会进屋穿上条裤子。
“你好,还没正式自我介绍过呢。”来人一边微笑一边大大方方朝他伸出一只手,与对着宋栖然时剑拔弩张的架势大相径庭,那笑容里甚至还有一丝不难察觉的讨好意味,“我是老宋现阶段的事业合伙人,设计师,你可以叫我Dave,88年,双鱼座,你呢?”
赵孟犹豫着自己到底该怎么作答。宋栖然查看样品的动作停了下来。
“大早上的骚到我家来了,”他眯着眼睛,停顿了一下,叫了另一个名字,“张大春,你皮痒了是不是?”
被叫到身份证上真名的张大春,前一秒还是Dave的那个人顷刻朝宋栖然投去一道死亡视线。他们共事太久,彼此都知道对方死穴,当年生孩子的时候他爹妈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非要给家里凑齐一年四季,张大春有个妹妹叫张夏秋,家里还一条叫冬冬的狗,全家就他的名字一股挖掘机味,偏偏他还是个学设计的,要是敢在名片上印真名,就真的只能一死以谢天下了。
故而此刻,他看着宋栖然,笑得很有种不共戴天味道。
“你至于吗,我不就问个名字吗,还能跟你抢男人不成?”他大喇喇在杵着的赵孟胸前拍了拍,力道大得连赵孟本人都侧目,他这才发现,在那件宽领口羊毛衫的底下,张大春肌肉其实也挺结实的。
“手放下,你装gay装上瘾了是不是。”
赵孟瞪大了眼睛,继“老娘”之后“装gay”两个字又给了他新一轮的心灵轰炸,他实在没控制住自己眼神往张大春脸上挪了挪,发现后者已经把一张脸气成了酱红色。
装gay可能是所有在艰难漫长的设计师生涯里设计品位苦苦不被甲方做认可的设计师不能抉择的死穴,最后的防线与最深的耻辱,它可以同时是这两种东西。
“宋栖然!你有病吧!”
宋栖然好整以暇地看着张大春。
“我有病,你有药吗,你没有药,你嚷嚷什么,找削?”
“……****。”
两分钟以前还试图树立优雅知性形象的Dave·总设计师·张终于放弃挣扎原形毕露,甩开膀子骂骂咧咧地坐进宋栖然客厅的沙发,两条大腿开得像要劈叉。
他气呼呼看了全程一言未发的赵孟一眼,指着他开始气急败坏。
“他这人变态的你知道吗?你怎么受得了他??”
宋栖然站在原地,满意地欣赏了一会儿合伙人指尖颤抖气喘如牛的画面,噙着笑容转头回了书房。
“等我半小时,给你答复。”他告诉张大春说,同时抱走了所有的样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