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要么你回去吧,俺帮你看着,别凉着了?&rdo;
&ldo;罢,人老骨硬,何惧之。&rdo;
&ldo;大伯,你说话能不能不说之乎者也,听着别扭,新社会啦,提倡白话文。&rdo;
&ldo;习惯成自然,积习难改也。&rdo;
&ldo;大伯今年高寿啊?&rdo;
&ldo;六十有五,朽木不可雕也。&rdo;一陈凉风袭来,孔照年慢慢坐将起来,爬着拉过一捆麦个,放在褥子底下当枕头,将被子披在身上重新躺下,望着满天繁星。
姚联官撑好被窝和孔照年并排躺着,说:&ldo;大伯往后有什么活就说话,俺保证随叫随到。&rdo;
&ldo;瘦地十亩,何愁操劳,爷俩足也,贤侄盛情,难能可贵。&rdo;孔照年掐根麦秸莛剔牙。
姚联官侧过身,面对着孔照年问:&ldo;大伯,庆辉有媳妇了吧。&rdo;
&ldo;未订。&rdo;
&ldo;你老看不上?&rdo;
&ldo;由他母亲做主,隔辈之人,省心。&rdo;
&ldo;庆美有婆家没有?&rdo;姚联官小心翼翼地打探。
&ldo;孙女之婚事,更不多问。&rdo;
&ldo;你是她爷爷,一家之主,应该是你说喽算?&rdo;
&ldo;吾不念旧俗。&rdo;孔照年不善言谈,更不说废话,特别是对姚联官这样的孺子之辈,更无兴趣。转过身给姚联官一个后背,哈欠连天。
姚联官也觉得和这老古董说话没趣,不久便入了梦乡。
正置麦收忙得不可开脚之际,蓝梅的宝贝闺女翠玲病倒了。说是嗓子疼,黑喽饭没吃。蓝梅割了一天麦子,腰酸背疼,以为是上火了,叫翠玲多喝点水,并没在意,人困马乏,躺倒便睡着了。翠玲自己倒了碗水喝,嗓子疼的不敢往下咽,免强喝了一口,噙着泪水躺在母亲的身边。
第二天,蓝梅没顾得问翠玲的嗓子还疼不疼,顶着星星和大嫂一同下地割麦子去了。
姚联官在麦场里摊麦子,天气晴朗,争取时间,过午套牲口打场。
杨水云一到农忙时,就自告奋勇在家做饭。
麦地里,黄菊把麦靿往裤腰带上一杀,割着四垄领头,蓝梅在左边割着四垄紧随其后,无精打采的姚联顺在右边割着两垄落在老后边,割一把站一会儿,晃晃腰扭扭腚,一副愁眉苦脸的熊像。
杨水云做罢早饭,打发儿子春盛给姚联官往场上去送饭,喊翠玲起来给割麦子的人往地里送饭。翠玲的小脸烧得像火红的煤球,懒洋洋地不愿起床,杨水云没好气地说:&ldo;大人都下地干活去了,叫你送饭还受屈?&rdo;
&ldo;俺嗓子疼。&rdo;翠玲的声音细的像蚊子哼哼。
&ldo;一点小毛病就娇成这样,有福气生在富贵人家,去当千斤小姐,衣食起居有丫环侍候着。&rdo;
翠玲忍着病疼,撇着小嘴提罐挎篮出了家门,杨水云睥视着翠玲虚弱的身景,狰狞着面孔说:&ldo;赔钱货,死喽活该!&rdo;
蓝梅见女儿送饭来,没有意识到病情的严重性,只嘱咐翠玲回家多喝水,草草吃罢饭与黄菊又插手割麦子,懂事的翠玲见大人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苶不呆地回了家。
晌午大错,蓝梅急忙忙地回家吃饭,看见翠玲躺在坑上呼吸急促,摸摸她的额头,滚烫滚烫,小嘴唇通红微微张着,只发出呻呤声说不出话来。蓝梅令翠玲张开嘴瞅瞅嗓子,整个喉咙一片白色,肿得只有一条细缝。蓝梅快步把二气请来,二气看看喉咙摸摸脉,给扎了几针,说:&ldo;翠玲得的是白喉,扎针效果不大,赶快去杨寨找张大头,他专治此病。&rdo;
蓝梅到麦场告诉姚联官要去给翠玲看病,姚联官不耐烦地说:&ldo;现在忙成啥样子?哪里有空?叫她在家躺会儿,多喝点水就好了,大惊小怪的。&rdo;
蓝梅在家守着闺女掉泪,翠玲的胸脯一上一下急促地艰难地起伏着,小鼻翅忽闪忽闪发出微弱的哼声。蓝梅把开水端到翠玲嘴边,翠玲抿了一口,咧着嘴咽不下去,疼得直冒虚汗。黄菊从麦场里回来,察觉翠玲的病不轻,劝蓝梅赶紧去杨寨。蓝梅抱起翠玲摸摸身上分文没有,想想这五六里地自己也抱不动,说:&ldo;大嫂,你去找联官要个钱,咱俩一块去吧,在路上倒替着班抱着。&rdo;
黄菊出门不大工夫跑回来,说:&ldo;联官说身上没带着钱,正压场没空回家拿,马上要卸磙,怕变天下雨,叫咱们都到场上去,起场堆麦子。&rdo;
蓝梅只好把翠玲放在炕上躺下,流着泪和黄菊去了麦场。
姚联顺不愿干活,对姚联官说:&ldo;四哥,俺看翠玲的病不轻,杨寨张大头有祖传秘方,专治嗓子病,你们没空去,俺和二嫂一起去,别把病给耽误喽。&rdo;
姚联官把牛赶到场边,卸着磙说:&ldo;一大场麦子摊在场里,一会儿变天糟踏喽?谁也不能去,赶紧起场。&rdo;
&ldo;翠玲得的是白喉,弄不好要丢命的。&rdo;姚联顺争辩着说。
姚联官用发怒的目光瞪了小五一眼,牵着牛拴在场边的槐树上,不说话,心中想:&ldo;一个丫头片子,死活有啥要紧。&rdo;
太阳擦山的时候,姚联官扬完场,摘下毛巾摔打着肩膀上的麦糠,黄菊和蓝梅把麦子装在布袋里,姚联官怀着喜悦的心情看着搠在场上四布袋麦子,说:&ldo;今年打一千斤麦子没问题,小五,过来帮俺抽到肩上,大嫂二嫂把场上的麦糠扫在一堆,用大花包包好抬到牛棚里。&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