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维嘴角一抽。“是,我知道。嗨。”
“你爸爸也在哦。”
“嗨,利维!”听筒里传出索尔的喊话声。
利维皱起眉,把手机从耳边稍微挪远点。“嘿,爸。什么事?”
“我们听说你没去参加你的咨询疗程?”南希问道。
他立马停下脚步站在走廊里。“什么?”
“你那位小伙子昨天给我们打电话了。他很担心你啊,bubbeleh[3]。”
在利维与斯坦顿恋爱的这三年里,母亲总是用“你那位小伙子”来指代斯坦顿而不肯直呼其名。利维到现在还没摸清个中缘由。
“他到底说了什么?”利维继续往前走——因为怒气而加快了步伐。斯坦顿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只要他认为利维没在好好照顾自己,就会背地里跑去跟利维的父母商量。此举总让利维觉得斯坦顿是在以“家长代言人”的角色自居,他可不想跟男朋友的关系里有这种成分。
“他说,你不肯对他或者其他人倾诉发生的事情。”南希叹气道,口吻里透着真情实意的关心。“他说你又开始做那些噩梦了,说你半夜里惊醒后,难受得没法继续再睡。还有,你一直在逃避去见心理医生。”
“那位不是心理医生,她是单位里配的咨询师,”利维纠正道,她说了这么一长串的也只有这点没说对。“你们认识娜塔莎吧,她跟你们见过面的。”
“当然认识,我挺喜欢她的,”索尔说,“挺漂亮一红发姑娘,对吧?”
“你懂什么红发漂亮不漂亮?”南希厉声道。
“怎么着,看看都不行啊?”
“爸妈,别这样。”利维打断他们,将一场夫妻拌嘴扼杀于摇篮。他走到隔间,发现玛汀不在位置上;他把那袋饼干放到她的键盘边上,便坐回自己的工位。“我才做完咨询出来。我没事,我保证。”
“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那么危险的工作,你又离得那么远——”
“你们想来的话随时欢迎啊。我们会很高兴的。”利维推了推鼠标,唤醒电脑。“听着,我现在要工作了,好吗?”
“好,”南希说,“可别因为你那位小伙子给我们打电话而对他发火。他很爱你的。”
“我知道。”
“比不上我们这么爱你。”
“妈。”利维不耐烦道。他登录账号,抬头一看——不禁眨眨眼:多米尼克·鲁索正穿过办公隔间,外套上别了个访客胸牌,手里端着两杯本地咖啡店的咖啡。
“上帝啊,南希,放你儿子去工作吧。”索尔在那头说。
“知道,知道。工作的时候要多加小心哦,利维,要去参加心理咨询疗程哦。爷爷奶奶的周年纪念就是这周了,千万别忘了给他们寄贺卡还有……”
她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例行的告诫与叮嘱,但利维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多米尼克这头,眼见他站在自己桌边,居高临下地俯视利维——这家伙真是高得离谱。
“好的,我保证。”利维嘴上应着,知道多米尼克在听他讲电话让他很是不自在,连自己应承了什么都不太清楚。“是的,是——爱你们哦。拜。”他挂了电话,把手机往桌上一扔。
“一切都好吧?”多米尼克问。
“没事。就是我母亲这人有点……”利维大声呼出一口气,摇摇头。“你不会懂的。”
“也是呢,”多米尼克说,“我们意大利裔的老妈就一点不唠叨,一点不爱操心呢。”
利维吭哧一笑,情不自禁地被逗乐了。“你在这儿干嘛呢?”他还算客气地问。
多米尼克递出一杯咖啡。“讲和。”
利维顿时觉得负疚感满满的。他知道自己昨晚的言行很不招人待见,明知多米尼克当时又累又不爽,可他还是那副刻薄态度,就因为自己的压力也满荷了。多米尼克却主动来这里,大大方方地……
利维的脸因为尴尬而发烫,他没有伸手去接杯子。“你用不着——”
多米尼克左右摇晃着咖啡杯,说:“得了吧。瞧你,明明就很需要来一杯。”
“谢谢。”利维说着,接下咖啡。
“我可以坐下吗?”多米尼克指了指玛汀空荡荡的座椅。
“当然。我不知道玛汀去哪儿了。”
多米尼克一屁股坐下来,压得椅子咯吱响。天呐,他是真的块头大,跟座花岗岩雕塑似的。真不知道他在哪儿买的衬衣,居然包得住那虎背熊腰的身板?
多米尼克小啜一口咖啡,然后放下杯子,胳膊交叠搁在桌上。“我昨晚就是个混蛋,平时不这样的——”
“不,千万别道歉,”利维马上说,“是我先激你的,我知道,对不起。我那会儿脑子不太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