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嬷嬷急忙上前搀扶起她,沈笑梅感激地拒了,自己稳了稳,向众人道歉后,独个回南屋歇息。
她陡直的脊梁骨,却带着衰败之气,给清幽阁也染上晦暗的色调。
豆香瞅着瞅着,人就变呆了,连身旁之人的话语也没听清,&ldo;豆香,你搬来西屋跟我同住吧,三人住到底不如两人宽敞。&rdo;葛惠芳挑了个自以为最软的柿子出手,而豆柿子此时傻乎乎的呆样也确实具有欺骗性,事实上她差点就顺口答应了,不过夏月仙狠狠地捏了她一把,这才即将开口的&ldo;好&rdo;字就变成了&ldo;好痛!&rdo;
张引娟直接把豆香拽到身后,像老母鸡护鸡仔般质问道:&ldo;你屋子是怎么空的,你心里最清楚,怎么还想来祸害别人,我告诉你,省省心,别惹到咱们头上,不然,我就来教教你怎么做人!&rdo;
她正好扯到豆香刚刚被夏月仙捏疼的地儿,惹得豆姑娘嗷嗷叫,&ldo;哎哟,好痛,放手唉,张姐姐,弄疼我了。&rdo;
张引娟听到就来气,朝着豆香屁股瓣上狠狠拍了几下,用命令的语气道:&ldo;还不快进屋去,越来越呆,你那股子机灵劲去哪儿了?&rdo;
豆香觉得有点丢脸,她还想争辩几句,挽回些面子,谁知夏月仙接过张引娟的下手,拎着豆姑娘就进屋去了,而且还是在老部位。
&ldo;疼,真的疼,夏姐姐,换个地捏,哎哟!&rdo;豆香又发现这副身子除了不甚酒力以外,还十分敏感、不耐疼,真是太不争气,大大地不争气啊。
葛惠芳脸皮又厚实了一层,跟之前不可同日而语,她委屈回话:&ldo;张姐姐此言甚是伤人,惠芳只是胆小,不敢一人独住,才邀豆妹妹一起,这就碍你的眼了?姐姐真是器小。&rdo;
张引娟可不是没脑子的棒槌,指哪打哪,她只是轻蔑地扫了葛惠芳一眼,说道:&ldo;谁是你姐姐,别胡乱攀关系,我是瞧不上你,你要称之器小也无妨,谁会与虫鼠之辈计较。&rdo;
葛惠芳也不是省油的灯,回到:&ldo;张姐姐与夏姑娘相处甚欢,想必有许多共通之处,说气味相投也不为过。&rdo;
&ldo;我父常道,英雄莫问出路,识人当识心,可惜这世道,恃强凌弱、落井下石、捧高踩低、趋炎附势者多,愿以真心待人者少,引娟遇一人惜一人,此等情怀,你又怎会懂?&rdo;
葛惠芳还想反击回去,却被鲁嬷嬷厉声喝止,&ldo;都给我闭嘴,当我是死人吗?&rdo;
两人只好把嘴巴牢牢封住,鲁嬷嬷的亏她们都是吃过的,心里俱是忌惮不已。
鲁嬷嬷对着葛惠芳道:&ldo;你一个人住怕,成,我搬过来陪你住,以后表姑娘放心,你到哪儿,我都奉陪。&rdo;她把打板子的账全记在葛惠芳一人身上,正愁没机会报复回去。
葛惠芳脸都僵了,话都说不利索,&ldo;怎能让您纡尊降贵呢?&rdo;
鲁嬷嬷态度很坚决,理由很充分,&ldo;这是夫人的命令。&rdo;
好吧,大家都偃旗息鼓了。
只是张姑娘心里满意,脸带笑意离开,葛姑娘的脸色却比身子欠佳的沈夫子还差,不见半点刚才的兴头。
第20章夜话(上)
已近十一月份,天开始冷起来,于家也供应起炭火,天一黑,清幽阁的三个厢房内俱烧起了炕头,没多会儿,整张床铺都烫起来,再摆上个四方的毯桌子,围坐着,烫壶热茶或清酒,说说话,唠唠家常,再打打瞌睡,实在是美哉妙哉。
就算陇西一带偏寒,老百姓们还是喜欢冬天,这是种老情怀,根植在他们心底深处。
豆香两辈子最喜欢的事,就是坐在宽敞的暖桌肚里打盹还有吃那又辣又烫的汤锅子,作为地地道道的平邑武台镇人士,她天生就爱这些,夏月仙也一样,生长在北寒之地的云岭人士张姑娘也不能例外,更对这样的暖窝喜欢的不行。
三人最近都是天黑了就蒙头大睡,如今烧了炕,架了毯桌,可不得谈谈事,说说心里话。
照例,先由年纪最大的张姑娘开口,&ldo;你们说戚氏为何会请来沈氏?若只为把我们送给那钦差为妾,大可不必费此周折,时间上也不够用,临时抱佛脚也未免太大材小用。&rdo;
夏月仙正在抿口喝烫好的白刀子,她喜欢那股辣嗓子的劲道,还有酒入腹中的暖气,使她能误以为,自己会醉,可惜天不遂人愿,她还是这般清醒:&ldo;于家可能真要留我们一段时间,别忘了戚氏之前说过,一年后,再行安排,也许荣家正在观望呢。&rdo;
张月仙给她俩剥糖炒栗子,回道:&ldo;也是,毕竟蒙山腹地毗邻关隆,属于楚王的势力范围,肖小安敢胡作非为,这些大族行事前也得掂量掂量。&rdo;
豆香儿蜷曲着身体,像一只懒散的小猫,舒服地打着盹儿,昏昏欲睡间,突地闻到栗子的香味,她吸吸小鼻子,闭着眼睛凑到张姑娘一边,引得张引娟和夏月仙无奈又宠溺地笑起来。
张姑娘给豆小猫喂了几颗剥好的栗子,又倒了些姜茶放到她手里。豆香使劲地嚼着,像是在做一件极其重要之事,脸颊鼓囊囊的,小嘴巴出了力,由嫩粉色变得红彤彤,待咽下嘴里的栗子,又觉得干,才睁开那双明媚含着雾水的杏眼,撅起小唇,轻轻吹着身前冒着热气的茶水。
夏月仙不眨一眼地瞅着豆香,妖娆的嘴角带着浅浅的温柔的微笑,整个人都鲜明欲动,不见素有的冷漠和颓然气息,手中的酒杯也在不知不觉间放下,在她眼里和心里,豆香儿便是又软又热乎的奶香窝窝头,惹人怜爱,让人忍不住想藏起来。
张引娟瞧着她们俩这样悠闲舒坦的模样,心中不禁浮起岁月静好这四个字,她晃了晃神,又问起早有的疑惑:&ldo;你们为何会来于家?香儿,你的亲人也有做秀才的,家里该是不差的。月仙,你志不在此,只为安稳生活才入这里?&rdo;
豆香儿一口气罐掉一杯姜茶,痛快地呼出一口气,她想了想,又编了编,再改一改,才说话:&ldo;我家也算是豆老庄头一份,可大爷爷考秀才时整整考了三次,把家里的钱财都用光了,他偏偏又是个自持甚高的,不肯出来做馆,他的长孙,也就是我的堂哥是个极为聪慧的,学业有成,眼瞅着就能去考,家里却拿不出多余的银两,于是他们商量着把我送来这里,好成全堂哥。&rdo;
张引娟气愤道:&ldo;为了男孙的前途,就可不顾你的幸福吗?真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rdo;
夏月仙又开始饮酒,闷闷地说:&ldo;这世道,女子何其艰难,穷苦人家的闺女难,美貌者招人更难,豆家老爷子心里也有数,把豆香嫁出去,并不一定是好事,毕竟她长的太好,出身却不够好,只能高不成低不就,嫁个寻常人家。但寻常人家如何消受得起,迟早得给那些黑心肝的谋了去,到时候还要背上不贞不洁的坏名声,与其如此,不如直接送到高门大户为妾,于大户在武台镇上的名声其实并不差。&rdo;
张引娟无法苟同,反驳道:&ldo;这老话说的好,宁为寒门妻不为富人妾,为人妾者,一辈子抬不起头,有机会做正头娘子,怎能去为妾?不是谁都像于家大娘子于莹那般好运气,为妾十五载,最后被扶正,就算如此,于莹受的苦又有谁知道?&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