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动了动身体。
那个声音又叫了起来,仿佛还带着难以言表的急切和喜悦,“连城璧!”
他觉得愤怒,因为那个声音,他不但不能入睡,而且他感觉到一种痛意逐渐从身体的最深处向外逐渐渗透出来。
那种痛在一开始极轻微,甚至让他觉得是自己产生了幻觉,可逐渐的,它开始蔓延开来,速度很慢,但越来越清晰。
好痛,好痛啊!
他觉得那种痛意仿佛是一把锐利的金属梳子,正在一遍一遍慢条斯理而细致地梳理过他的身体,撕扯下他身上的每一缕皮肤和肌理,然后是内脏和骨血。
他实在是太痛了,已无法再去形容那是怎样一种痛,脑海里全部都是细微而尖锐的轰鸣,他想要扭动身体,避开那可怕的折磨,然而似乎有两条铁箍套住了他的身体。
他觉得异常委屈和无力,有谁?有谁能来救救他呢?
娘亲!娘亲!
他甚至想不出娘亲的模样,她又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可他想,这世上但凡有一个人能来爱他、救他、怜惜他,那一定只有他的母亲。
可惜,他的母亲没能来救他,两行清泪从他的眼眶中流出来,他对这种液体感到陌生,因为自从他有了记忆开始,就不被允许流泪了。
可是,是谁呢?是谁不许他流泪呢?他实在已不记得了。
他实在好累,也好痛啊!
连城璧缓缓张开眼睛,房间,是陌生的房间,气息,也是陌生的气息,周围全是蜀地湿热粘腻的空气,可他却觉得冷。
唐水进门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样的连城璧,脆弱、疲倦、露在袖管外的一截指尖还泛着浅浅的青紫色,苍白的额角可以瞧见细小的蓝色血管,冰冷而毫无人气。
这令唐水的心中产生了一种近似于母性般的柔情,何况他还长着老九的脸。
“你醒了?”她轻声问道,生怕惊着了他。
连城璧的眼睛先是茫然地眨了眨,才转向她,不知是因为重伤后反应迟缓还是单纯因为无话可说,他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唐水走近他,试探着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江湖传闻无垢公子连城璧年少成名,只凭一柄剑纵横武林,难寻敌手,可唐水根本无法将那个人和眼前沉默到近乎乖顺的男子联系起来。
“你已经好几日未进食了,我七叔说等你醒了就可吃些清淡营养的食物,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唐水低声问他,她觉得如果唐家堡其他人瞧见她这样,一定会惊讶地瞪圆眼睛,她自幼备受长辈宠爱,虽然识得大体,但性子却极火爆,能这样轻声细语的说话,实在是少见得很。
连城璧的眼中仍是浓得化不开的疲倦,却终于说出了自唐水遇见他后的第一句话,可那并非是她所预料的“你是谁”、“我在哪”这类常规的问题。
“我是谁?”连城璧的声音依然很虚弱,语气中却透出了一种莫名的执拗。
唐水心里惊了一下,怎么他不只是重伤,竟然失忆了?
“你……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她试探地问。
连城璧垂下了眼睛,不再说话了。
唐水心里顿时揪了一下,若连城璧当真连自己是谁都记不得了,那她想要问的那些问题可怎么办呢?
正在唐水考虑要不要再把七叔请来为连城璧瞧瞧脑子的时候,连城璧忽然又说话了。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