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又昏了过去。
他睡在明野的身边,没有任何防备的、很安心的。
明野任由容见的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低头看着这个人。
他什么也没有想,奢侈地浪费时间,纯粹地凝视了容见很久很久。
第二日果然没能出宫。
容见醒来的时候,已经在长乐殿的寝宫了。
他略看了一眼四周,几乎以为昨天的事都是一场梦了。
深红的眼瞳,被扼住的脖子,必须要靠近才能听清的话语。
哪一个都不像是真实发生的事。
容见正在疑惑中,寝宫的门却忽然被人推开,周姑姑唉声叹气,一抬头看到自己却瞪大了眼,惊声道:“殿下回来了!”
三两步走过来,神色焦急道:“殿下昨儿在外面待了一夜,什么时候回来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可吓死我了。”
周姑姑已等了一整夜。昨日她本来是不知道这事的,四福吓得屁滚尿流地回来,凑巧被她撞到,一番逼问下才说是公主听闻明野病了,深夜换上了宫女的衣裳前去探望,一个人就那么进去了,然后留在那里,让他回来传话。
周姑姑一停,吓得半死,差点当即就要赶过去,生怕容见出了事,到时候对不起小姐的托付。
灵颂倒是几人中最冷静的一人,分析了一番,说服了周姑姑。
公主临走前的一番吩咐,说是以身体不适的名义让周姑姑给太后告假,这样的理由,只有公主或是极熟悉阖宫情况的人才知晓,若对面是个刺客歹人,大概是编不出来的。而公主也没有说别的求救的话,大概率是觉得没有危险。既然公主对明侍卫如此信任,他们也该遵循公主的意思。
而且兹事体大,若是现在闹了起来,深更半夜,一个是未嫁的公主,另一个是贴身侍卫,两人还都十七八岁,那可真的阖宫皆知了。
灵颂的意思是先去慈宁殿告假,等到明天一早,若是公主不回来,他们再寻个借口去明野的住处,到时候是白天,也不会招惹外人的耳目。
话虽如此,三人都是整夜未眠,战战兢兢地等到现在。
容见才醒来不久,被这一连串的话问得发晕,应付道:“没什么大事。从小门偷偷回来的,姑姑大约是没瞧见吧。”
实际上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来的。
周姑姑的脸色依旧很差:“殿下这么做也太不小心了。深夜出门给一个侍卫探病,太不应当了,还换了宫女的衣裳,若是被人撞到,那可怎么也说不清了。到时候若是……”
她的话戛然而止。
方才着急,没看得仔细,周姑姑说着话,扶着容见走到梳妆台边,才看清容见现在的样子。
容见的模样颇有些狼狈。
他还穿着昨日的衣裳,那条丝缎织锦的裙子层层迭迭,行走起来非常好看,但也最要用心打理,坐卧之间稍有不慎都会留有折痕,看起来很明显。更何况容见昨天在狭小的床上翻来覆去,什么都顾不上了,现在裙子早已失了原来的形状,虽不至于在物理意义上有什么损坏,但在周姑姑眼中已经破破烂烂了。
这似乎还不算什么,容见察觉到周姑姑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脖颈间。
容见的皮肤很白,细瓷一般的脖颈上多了些许红痕,还有很淡的青灰色淤痕,是半个大拇指的样子。这些在平常人身上几乎看不太出来的痕迹,在容见身上就太明显了。
容见抬起铜镜,调整了下角度,稍稍偏过头,从镜子中看到现在的自己,怔了怔后,咬了下唇,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其实明野没用什么力气,是他……太脆弱了,才会看起来这么夸张。
而一旁的周姑姑何止大惊失色,眼看着一口气都要喘不上来了。
不仅如此,容见的长发散乱,脸上妆容都是花的,口脂又被人用手指抹去了些,看起来就像是和什么情郎胡闹了一整夜。
周姑姑心中惊惧不定。容见从小被当成女孩子养大,本来和普通人就不太一样,何况世人本来就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也不是什么世间罕有的事。周姑姑在深宫多年,还瞧过两个太监结为对食,彼此间相互照应的,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但如果容见,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也误入歧途,和别人胡闹,她就不太能接受得了了。
容见捞起毛巾,拧了个半干擦脸,抹去脂粉的痕迹。
周姑姑好不容易缓过来,不由地说:“等到二十岁加冠之时,殿下便可恢復真身,到时候得先成家立业,娶一个温柔和顺的妻子。”
容见听了后随意道:“本宫没打算娶妻,再说娶了不是耽误了人家吗?”
周姑姑道:“这怎么能算耽误?殿下总是要娶妻的,难道殿下真的与明侍卫有什么……”
容见听得出他的未尽之言,呆了一下:“怎么可能?”
他是觉得明野不一样,但没有想太多。最开始的时候,容见想要远离这个人,这个《恶种》里的男主,也与他的死亡直接挂钩,人的本能是逃开可能会伤害到自己的人或物。后来,他们接触得更多,明野逐渐从一个纸片人变成容见活着的现实中存在的人,容见想要看着他,却不打算改变什么。
事态在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