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罗怀夏想告诉她,中秋出门走月的本就是妇女儿童,罗怀秋没必要女扮男装。不过既然于氏也没派人来阻止,那就由着罗怀秋怎么开心怎么来吧。罗怀秋换了一件藏青色的大袄,由于小女孩的头发比小男孩长得多,罗怀夏又给她戴了一顶小皮帽,上面还镶了一颗蓝莹莹的猫眼石。“哥哥,这样就不像是你的小厮了。”罗怀秋摸了摸那颗圆润晶莹的猫眼石,只觉得武定侯府实在太有钱了。“还挑剔呢你。”罗怀夏捏了捏罗怀秋的鼻子,“既然要做男孩子,走路哪里还能这样扭扭捏捏的。”“那要是有人问起我是谁呢?”“就说你是洛阳徐家来的表少爷。”罗怀夏把罗怀秋的手从猫眼石上拿下来,“别揪了,这颗是假的,琉璃做的,小心掉下来。”“啊?”罗怀秋傻掉了,呆呆地看着他,让罗怀夏忍不住翘起嘴角笑了起来。“骗你的。”☆、走月中秋夜的燕京城,正是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街上到处可见年轻的民家少女结伴而行,衣香鬓影,佩环叮咚,也不戴帷帽,年轻娇嫩的脸蛋在银白的月色下蒙着淡淡的光影。富人家的子弟在酒楼里饮酒赏月,窄窄的木窗里常传来开怀的笑语。总说明朝是封建君主□□的顶峰,百姓生活负担重,地位低下,罗怀秋现在却深切地感受到了这个时代的繁华与安详。“小郎君可要买个面人?有嫦娥奔月的、吴刚伐桂的还有玉兔捣药的,小郎君且看看吧。”罗怀秋正好奇地东张西望呢,冷不防被一个货郎拉住了衣袖。罗怀夏见她被缠住了,皱了皱眉,身边的侍卫按了刀柄就要上前。罗怀秋却被面人吸引了目光。面人大概一指长,造型圆润细腻,颜色鲜艳。嫦娥梳了一个牡丹头,上面还有一支细细的翠绿簪子,披了一件橙红色的褙子,淡粉色的衣带被捏成随风飘动的形状。罗怀秋看了很喜欢。“我要一个嫦娥奔月的。多少钱?”“好嘞,小郎君您拿好。”货郎笑眯眯地把嫦娥从架子上拔下来,递到罗怀秋手里,“一共是四十文。”罗怀秋面人拿到手才感到为难,她的小荷包里只有过节时家中长辈赏下的金豆子,根本没法付给货郎。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想她前世买个三块钱的修正带都要和老板娘杀到两块五,现在竟然是穷得只剩金子了。罗怀秋只好可怜巴巴地转头向罗怀夏求救。罗怀夏瞥了罗怀秋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在看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小纨绔。“货郎这是坐地起价呢。小小一个面人顶多二十文。”罗怀夏从罗怀秋手里接过面人,漫不经心地对货郎说。那货郎只能干笑,他本来只当这两人是哪家不谙世事的膏粱子弟,却没想到这个大的还知道市井行情。不过二十文砍得也太狠了。“小的也是小本生意。小的就算这面人二十五文,这已经是成本价了,小公子您就赏小的一口饭吃吧?”货郎搓了搓手,见罗怀秋罗怀夏身边还跟着四五个脚步沉重的侍卫,只觉得今天这钱怕是不好赚了。虽然二十五文离这货郎所谓的“成本价”还差得远,罗怀夏也没想仗势欺人,点点头,乐康就把二十五文付给了货郎。罗怀秋看着面人觉得很满意,笑出了一对小梨涡儿。罗怀夏见妹妹高兴,眼神也柔和下来。“哥哥,面人可以吃吗?”罗怀秋记得面人使用面粉和糖做的,这个面人在月光下亮晶晶地反光,看起来特别诱人。“嘻,还有人会想吃面人。”罗怀夏没回答她,另一个陌生小男孩的声音倒是插了进来。罗怀秋有些尴尬地转过头,只见到一个穿橘黄色大袖袍的小男孩笑嘻嘻地看着她。小男孩看上去和罗怀秋差不多大,眼睛很大,亮澄澄的,有一种不符合年龄的狡黠。罗怀秋觉得自己被小孩子鄙视了,抿了抿嘴唇,辩解道:“我只是说说而已。而且面人本来就是用面粉和糖做的,可以吃的。”小男孩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盯着罗怀秋的面人又说道:“你竟然买的是嫦娥奔月,女孩子才喜欢这种呢!”罗怀秋脸红了,刚才她是忘了自己是男孩打扮。“你想要面人吗?这个送给你。”罗怀夏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买了一个吴刚伐桂和玉兔捣药的面人,他把吴刚伐桂的那个递给了小男孩。罗怀秋诧异地睁大眼睛看着罗怀夏,他不像是这么热情主动的人啊。小男孩怔了怔,好像有些害羞,犹豫了一下才接过面人,“母……亲不让我玩这种平民的东西。”话是这么说,小男孩还是兴奋地把面人反过来翻过去地看,过了好一会儿才有点不习惯地说,“嗯……谢谢……”“不客气。”罗怀夏笑了笑,表情温和得让罗怀秋怀疑他是不是看出那个小男孩也是女扮男装。“哥哥,我想去看前面的花灯。”罗怀秋总觉得和这个小男孩干瞪眼瘆得慌,就拉了拉罗怀夏的衣袖,指着不远处茶楼门口那片灯展。罗怀夏自然是妹妹说什么好就好,和小男孩微笑着点了点头就和罗怀秋离开了。“嗯,正巧,我也想看花灯,我们一起去吧”谁知小男孩也颇认同地点点头,带着随从侍卫一副和罗怀夏同行的样子。走近了才发现这里其实是猜灯谜的。罗怀秋以为只有元宵才会有猜灯谜,其实这只是很平常的一项娱乐活动。灯谜内容可不是脑筋急转弯什么的,全是些咬文嚼字的东西。罗怀秋踮着脚尖看了半天还是没什么头绪。“湖光水月鸟飞鸣?”小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罗怀秋旁边,念着她手里的灯谜,“‘湖’去‘水月’,‘鸣’去‘鸟’……哈,这个谜底有意思。”小男孩把灯谜纸从罗怀秋手里抽出来,向办灯谜的人挥舞,“我知道我知道,这个是‘咕’字!”罗怀秋有点恼火,到处都是灯谜,这个小男孩猜什么不好非要抢她的。办灯谜的人见小男孩形容尚幼却聪慧机敏,心生喜爱,就给了他一盏漂亮的走马灯。罗怀秋看得眼红,如果小男孩没有抽走那张灯谜,罗怀秋让罗怀夏帮她猜,这盏走马灯就该是她的。“喏,给你。”小男孩捧着走马灯却是笑嘻嘻地走到罗怀秋身边,把灯放到罗怀秋怀里,“就当是我还你的面人啦。”罗怀秋觉得自己刚才实在太小人之心了,有些面红耳赤地接过灯谜,对小男孩绽开一个笑容,“谢谢!不过……是我哥哥给你买的面人。”小男孩眨了眨眼睛,不以为然地说:“你哥哥那么聪明,肯定能猜到好多花灯。倒是你看起来就笨笨的,肯定一个灯谜都猜不对,当然是送给你啦。”罗怀秋不知是气是羞,“你……凭什么说我笨?”小男孩歪着头盯着罗怀秋笑,忽然凑到她的耳朵边悄声说:“凭我知道你是个女孩子。”“你……”罗怀秋猛地向后退,躲开小男孩,摸了摸发痒的耳朵尖,愣愣地看着他。小男孩得意地看着罗怀秋,指了指自己的后颈,“你的帽子后面一点碎头发都没有,只有女孩子头发才那么长,可以全部塞到帽子里。”罗怀秋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过头不去看小男孩。小男孩有点着急地拉了拉她袖子,“你怎么这样啊,我都送你走马灯了,你竟然还不理我。”“你既然知道我是女孩子了,你就不该拉我衣服。男女七岁不同席。”罗怀秋把走马灯举到胸前,挡开小男孩的手。“你有七岁了?”小男孩好像很吃惊地看着罗怀秋。“我十岁了!”罗怀秋恼怒,她虽然不高大,但怎么着也比小男孩高那么一两寸,“倒是你,肯定比我小。”“我……”小男孩咬了咬嘴唇,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你也不过只比我大了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