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叶钰彤很熟悉,她停下脚步,回过身去,借着路灯昏暗的灯光,仔细地打量来人。
见叶钰彤停下来,中年男子温和地笑了一笑,走上前来,说道:“大小姐,我是乐伯啊。”
中年男子站在路灯下,灯光照亮了他脸上的皱纹,只是那五官却没有随着时光的流逝而发生什么变化。叶钰彤认出他来,放心地松了一口气,说:“乐伯,您……老了许多。”
乐伯也笑:“十五年过去了,大小姐你也长大了。”
乐伯是夏家的管家,几乎陪伴了叶钰彤的大半个童年,待她就像自己的女儿一样,只是她离开夏家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乐伯。
如今再见,叶钰彤自然觉得乐伯十分亲切,想到他大概是如今唯一一个会称呼自己为“大小姐”的人,叶钰彤忍不住握住他的手,问:“乐伯,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过得好,过得好。”乐伯笑着说,“我常常看电视呢,大小姐现在是大明星了,我总能在电视里看见你。”
叶钰彤也笑了,可就在她笑的那一瞬间,她突然就看见停在乐伯身后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迈巴赫,脸色顿时僵在那里。
将她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乐伯沉吟了一下,说:“老爷也来了,就在车子里等你。”
叶钰彤闻言,忽而一笑——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怎么尽是故人来?
迈巴赫的真皮座椅柔软舒适,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水味道,优美的钢琴音在耳边流转,如果身边不是坐着夏高畅,叶钰彤十分愿意坐在这里享受片刻的悠闲。
相较于叶钰彤的如坐针毡,夏高畅是一贯的怡然自得。他的右手正握着两颗翡翠做的保健球,“咔哒咔哒”地在掌心转着。
也许是感受到了叶钰彤的紧张,夏高畅微微叹了一口气,叫了声:“囡囡。”
夏高畅虽年过半百,但是老当益壮,平时说话更是底气十足,举手投足间尽是一副不怒而威。可他这一句“囡囡”却叫得格外小心,仔细听来,竟流露出些许沧桑。
叶钰彤听着,交叠在膝上的双手不禁抖了一抖。
车里没有灯,几缕皎洁的月光透过车窗照进来。夏高畅看着这个眉目颇像自己的女儿,沉吟了半晌,问道:“你……应当知道,独孤茂是庶出吧?”
叶钰彤没想到夏高畅会与自己谈起这件事,闻言一愣。
其实……关于独孤茂是庶出这件事,叶钰彤是有耳闻的,但没有亲耳听独孤茂提起过。在罡平,凡是有点头脸的人,在外面有两、三个小老婆是很普遍的事,何况独孤华算得上罡平娱乐圈里一等一的人物。
叶钰彤曾听余茵提过,独孤华的正室出身于罡平的名门望族,名唤袁佳,是独孤翼的生母。袁佳嫁给独孤华之后,袁家曾在事业上给予独孤华许多助力,独孤华也待她如亲如故,夫妻之间相敬如宾,在罡平的上流社会堪称模范夫妻。
可伉俪情深的好景并不长久,袁佳生下独孤翼没几年,就发现独孤华在外包养了一个三流的小明星,那个小明星还给独孤华生了一个儿子,只比独孤翼小了一岁半。
那个儿子,便是独孤茂。
但关于独孤茂是什么时候回的独孤家,如何在大妈和大哥的压力下,还能在飞跃娱乐里摸得半片天,她便不得而知了。
见叶钰彤沉默良久,夏高畅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听说,飞跃在罡平的总公司目前正在经历一个不大不小的财务危机。独孤华说了,谁能给飞跃拉来资金,他就把继承权给谁。”
夏高畅说得很平淡,但叶钰彤却听得心乱如麻——难怪独孤翼会突然与周梦菡离婚,难怪……独孤茂会突然考虑起婚姻大事来——
给飞跃娱乐拉资金,既简便又牢靠的方式,就是与其他的大财团联姻。
“虽然他自己的母亲是演艺出身,但是……为了继承权,他是不可能娶一个女明星为妻。”夏高畅说着,用余光打量着叶钰彤的表情,“你应当了解他的,他是个很有野心的男人。”
叶钰彤闻言,微微一晒。
是啊,他确实是一个很有野心的男人。不然,也不会以那样的出身,博得今天的成绩。
叶钰彤扭过头来,看着夏高畅,轻声问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你又是怎么知道独孤茂的身世,怎么知道我与他之间的那些事呢?
夏高畅一愣,他看着叶钰彤,原本还无动于衷的目光有片刻的放软,就连脸上那些刀刻的皱纹也温柔起来,他说:“一个和我两个女儿都有牵扯的男人,我怎么可能不调查?”
“你放心吧。”叶钰彤的口气很轻松,似乎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夏钰珍嫁给他,不会不幸福的。”
以她对独孤茂的了解,就算他不能给予夏钰珍爱情,也绝对不会亏待她。
夏高畅看着她,不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她还是这么倔强,绝不肯抛弃自尊,对他这个父亲放下身段来。
“独孤茂要娶的,是我夏高畅的女儿。”夏高畅说着,又恢复了他一贯的庄重威严,“他不是非珍珍不可。”
叶钰彤闻言一惊,皱着眉头看着夏高畅。
“回到夏家来吧。”夏高畅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他点着指尖,在真皮座椅的红木把手山轻轻敲着,“只要你回到夏家来,嫁给独孤茂的人就是你。”
了解夏高畅的人都知道,这个可以在商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极少这样放放下段,与人谈条件。
即便是十岁的叶钰彤拎着箱子离开夏家的时候,他也只是坐在书房里,一声不吭。
叶钰彤盯着这个本该被她称作“爸爸”的男人看了许久,仿佛这样就能看穿他的想法。她琢磨了半晌,随即低着头,淡淡一笑:“如果……如果我妈妈能回夏家,我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