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打的?”
独孤茂握过她已经彻底冰凉的一双手,轻声地说:“家法。”
她闻言一怔,反应过来,也都不问他是谁打的了。
“是……因为我?”叶钰彤问着,终于忍不住,豆大的泪珠就顺着脸颊滑下来。
独孤茂深呼一口气,转过身子,把她轻轻地抱在怀里,“嘘,不哭好不好?我不痛,真的,一点都不痛。”
叶钰彤坐在他怀里,一直伸手擦着自己的眼泪,可是她的指尖仿佛抹了催泪剂,眼泪越擦越多,连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的:“独孤……对……对不起。”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家法?让他穿着布料稍微粗糙一点的衣服,都疼痛难耐。
叶钰彤啜泣着,根本不敢去想他在挨打的当下,要忍痛吞声到什么地步。
“钰彤,不是你的错。”独孤茂说着,捧起她的脸,“我什么都不怕,我有你,就够了。”
叶钰彤亮着一双眼看着他,她呜咽地圈住他的颈项,伏在他肩上,忍不住哭出了声音。
窗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天上的乌云散去,露出一弯清冷的下弦月,照在这一对互相拥抱的情侣身上。
也许是昨晚的雨下的透了,第二天的柳乡,迎来了一个大晴天。
独孤茂在主卧的大床上悠悠转醒,然后就发现身畔的床位已经空了。叶钰彤昨晚穿的碎花睡衣随意地搭在枕头上,显示它的主人已经换了外衣出门了。
独孤茂趴在床上,眯着眼睛看了看窗外刺眼的阳光。因为背上有伤,他昨夜几乎没睡,尽管这会儿已经日上三竿,可他还是困得打紧。
还带着叶钰彤温度的被窝太温暖,独孤茂笑着翻了个身子,没想到一不小心碰到了背后的伤,他疼得差一点从床上滚下来。
那是梨花木做的木杖,枝桠皆被削去,只留下光溜溜的一根,上了漆,就是最结实的凶器。独孤茂小时候一向乖,尤其听独孤华的话,他根本不记得自己上一次挨家法是几岁了,没想到活到了三十多岁,反而狠狠地吃了一顿。
他忍着背上的伤痛,想起了独孤华那一杖一杖打下来的狠戾。他不过是在早饭的餐桌上,提了一句自己已经和夏家小姐解除了婚约,却惹得独孤华发了脾气。
他都不敢告诉叶钰彤,挨打的当下,他穿的是一件白毛衣,等独孤华打完他,那件白毛衣的背部却早已密密麻麻地布满了血痕。
挨完了家法,管家立刻替他联系了家庭医生,可他却没有等着看病,而是直接定了回端城的机票,换了件衣服就走了。
因为他很清楚,只有叶钰彤,才是他的良药。
想到那个昨晚几乎哭了半夜的小女人,独孤茂的心就像被葡萄酒泡过一般,又酸又甜的。其实,和她复合以后,他总觉得自己抓不住她,叶钰彤仿佛变成了他手里的风筝,只要他一个不小心,就会断线飞走。
可她昨晚的眼泪,虽然让他心疼,可多少还是给他打了强心针,让他知道了,原来她还是在乎他的。
这么想来,他挨的这一顿打,倒也值了。
独孤茂看着身旁那个还有凹痕的枕头,眼神温柔下来。他动作缓慢地从床上爬起来,背上是火烧火燎的疼,反正都睡不着了,不如起床。
浴室里放着新的牙具和毛巾,餐桌上有还温热的豆浆和豆沙包,独孤茂一边刷着牙,一边看着叶钰彤留给自己的纸条,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安稳。
也许,什么都不求,就求和她一起有个家,此生也就足以。
独孤茂刚吃完饭,叶钰彤就回来了。她拎着大包小包的,全是买给他的东西。好在柳乡不大,她又是开了车回来的,出行很方便。除夕的上午,只剩一家小型百货还在营业,叶钰彤风风火火地冲进去,一口气把独孤茂这几天可能用到的东西都买齐了。
刮胡刀和男式内衣裤是必需的,只是柳乡根本就没有独孤茂穿惯的一线牌子,叶钰彤纠结着,尽可能照着他的品味,买了现有条件里最好的大衣和长裤,还有几件羊毛衫。
独孤茂倒不嫌弃,他翻看着,嘴角噙笑,说:“没想这个岁数了,过年还有新衣服穿。”
叶钰彤也不理会他的贫嘴,她去浴室拧了一条热毛巾出来,又从包里掏出一瓶活血散瘀的药酒,对独孤茂说道:“趴床上去,我给你上药。”
独孤茂一看到叶钰彤手里的东西就懵了,他反应过来,连忙说:“我不用上药,我不痛。”
叶钰彤没想到他一把年纪了还怕疼,但又担心他的伤势,立刻眉毛一竖,“不上药就上医院。”
独孤茂知道她是担心自己,他挣扎了一下,还是乖乖地回到卧室,脱了上衣,趴回床上。
他的伤痕暴露在明亮的阳光里,远比昨晚在夜灯下看着的骇人。叶钰彤心疼地不忍再看,连忙把还烫手的热毛巾盖上去,先替他热敷。
她拧开了手上的那瓶药酒,顿时就有刺鼻的味道传来,吓得她立刻就把手伸得远远的。
独孤茂原本还疼得龇牙咧嘴的,这会儿看到叶钰彤的糗样,忍不住“噗嗤”一声就笑出了声。
他知道她平日里是最怕这种跌打酒的味道的,于是哄她:“不如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