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先生,今天感觉还好吗?”陈宇一边问一边将针剂拿起来,一步步缓慢而平稳的朝庄墨离走去。他并没有期待得到任何回应,所以当庄墨离说出“还好”这两个字的时候,一屋子医生护士都惊呆了。
陈宇尤其兴奋,他肯说话,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都是一大进步。这说明他的思想正在动摇,朝着好的方向。“庄先生,照这样下去,也许不出一个月你就可以出院了……”陈宇面带微笑,拉着这个从未如此平静的病人的胳膊,找准青色的静脉,将透明的液体全都推送进去。
“只有一个多月吗?”庄墨离有些木木呆呆的重复着这句话。
陈宇蹲在他身边,目光温和的就像在安抚一个噩梦刚醒的孩子,“是啊,很快了。很快你就可以回归正常人的社会,继续你自己的生活了。”
庄墨离觉得头有些沉,用手撑着地,让自己不至于倒下去。这针剂有一定的镇定和安眠的作用,每次打完,他都觉得脑袋里像是塞了一大团棉花,头重脚轻,意识混沌。这种感觉糟糕透了,就像在游乐场里一直体验失重的滋味。恐惧却没有刺激,因为你就想掉进了你无底洞,身体随着意识一直坠落坠落,直到漫长的药效失去作用才会觉得自己还是一个人。
“庄先生,沈先生看到你这么配合一定会很高兴的。”陈宇起身把打完了的针管递给在庄墨离另一侧的护士,自己扶着庄墨离慢慢的走到床边。他每走一步,心里都在想着身边的病人痊愈的那一天,于是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所谓医者的自豪感,大概就是看到一个病人在自己的治疗下痊愈,况且不知是体愈,心也在慢慢愈合。
所以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病人此刻已经红了眼睛,但若仔细看,他的眼中没有半分毒瘾发作时的狂躁,反而如历经千万年的地下暗河一样,纵然暗流涌动,从来波澜不惊。直到一个冰凉的针管贴近他的动脉,他才恍若梦醒,双眼圆睁,露出惊恐。
刚才还沉浸在一片欢欣之中的病房顿时乱作一锅粥,一拨人试图劝说,另一拨人纷纷开始语无伦次的往外打电话。
“庄先生你别你激动,你想干什么我们都满足你……”
“庄先生,你冷静一点。”
“庄先生,你……”
“海洛因,你们这里有的吧?”那个刚才还恍恍惚惚的年轻人此时竟然意外的清醒,但他看起来并不像毒瘾发作的样子,镇定的像一个蓄谋已久的犯人。
沈棠脸色铁青的从公司赶过来,那间熟悉的病房前里三圈外三圈的围了满满当当的人。他从人群中拨出一条路,奋力一脚,踹开反锁的门。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被一根绳子绑在床边凳子上,那个穿着黑色睡衣的男人就那样半躺在床头,神情逍遥的吸食着白色的粉末。
那根绳子是一直放在床下曾经绑过庄墨离的绳子,沈棠解了两道没解开,连凳子带人一起扔了出去。
那只手又像之前一样从他眼前把毒品狠狠地夺过去,踏在脚下。那个拳头挥在同样的地方,庄墨离却觉得这次酸到了牙。愤怒在他的脸上张牙舞爪的示威,黑色的火焰跳动着准备随时破目而出,庄墨离裹紧怀里的东西,静等着他的第二次出手。
但过了几分钟,想象中的拳头并没有落下来,尽管沈棠的手指已经捏的咔咔作响。他极力隐忍着什么。
“给我一个理由。”
“……”
“为什么?医生明明说你已经好多了,而且你最近,已经并没有开始那么痛苦。”
“……”庄墨离打定主意将沉默权使用到最后。
“……毒品……真的这么好吸吗?”?沈棠用力把他紧抱着的东西扯出来,是一个巴掌大的装满海洛因的透明塑料袋。他带着探寻的目光掂量着手中的毒品,然后缓缓的把袋口撕开。
庄墨离眉心一跳,才一个呼吸的时间浑身已经起了一身冷汗,他手脚并用的从床上爬下来,刚扑上去,那个人毫不留情的一脚把他踹得老远。肚子一阵阵的痉挛,他扶着墙只觉得心口像是插了一把刀,“不要,不要……”他像鬼一样的尖啸着,发出凄惨的嚎啕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