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发现自己其实非常需要孟决这个事实的时候,一度觉得十分扯淡。
孟决是谁,他爸的私生子。莫名其妙的,还比他大个半轮,刚见到孟决的时候,原野是百思不得其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呢?怎么私生子还能比他大呢?难道曲漫不是原樾的北迦一个人坐在派出所空荡的走廊,他低垂着头,模样了无生气,就连孟决走到他身边,摆弄着他身子半晌都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麻木地睁着眼,向上抬了抬,又落下了。
孟决总算松了口气,这人手肘和前胸的衣服上虽然血迹斑斑,但好在并没有受伤。
值班民警从值班室里出来,年纪看上去像刚从警校毕业,他对着孟决道,“刚接电话的是你吧?进来签个字。”
孟决点点头,又不放心地扫了一眼章北迦,他们认识这么多年,章北迦什么性格什么脾气孟决摸的一清二楚,他是个不折不扣的乐观主义者,爱贫嘴耍贱,爱玩且没心没肺,在任何人面前都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能让章北迦现如今失了分寸,一脸颓丧,孟决只能想到两个人,一个是他亲爹,再一个就是严昭。
他关上了办公室的门,问值班民警,“和他打架的人呢?”
民警嗨了一声,说,“那个严重,送隔壁医院缝针去了。”
孟决在执勤单上签好字,又问,“没让赔钱?”
“没有。”民警挠了挠头,似乎也是觉得奇怪,“呃,也没问出两人是什么纠纷,就说是喝多了,看着不顺眼。另外那小伙子送来的时候,整个后背都是血,我师傅一看,那是头让人开瓢了,就赶紧送医院去了。哦对,那人还是签了和解书才去医院的。”
“知道了,那位怎么称呼?”孟决问。
民警啊了一声,看着孟决严肃的神情,手上有些犹豫。
“我们应该认识。”孟决说。
民警愣了愣,还是翻开了之前签过字的同意和解书,“等会儿,我看看啊。”
民警一页一页地翻找着,似乎还不够熟练,孟决比他先看到了那两字飞扬的落款签名,心下了然,拉开门就要走。
原野这时正背靠在门口台阶旁的柱子上,低头站着,双手插兜,一声不吭地等着他,似乎还有些百无聊赖地踢着地板。孟决扫了他一眼,把垂头坐着的章北迦扶起来,说,“走了,没事了。”
民警两步追出来,大声道,“找到了,姓严,严昭。”
孟决感觉章北迦靠着他的身子僵硬了一瞬,他只好又回过头去,冲着那年轻的民警道,“知道了,多谢,人我带走了。”
派出所外的夜色茫茫,孟决拉着眼眶潮湿的章北迦坐上了副驾,抽出一张湿巾给他擦干净了脸上的血迹。章北迦在路过原野时淡淡地瞥了一眼,没说什么,原野跟着坐上了后座,裹紧了衣服,安静又沉默地靠着椅背,孟决见状,抬了抬下巴指向原野,冲章北迦解释道,“不是外人,我家里那个。”
章北迦似乎是嗯了一声,也似乎没有,他这时候才意识回笼,终于抬眼好好看了看孟决,想笑,但只是挤出了一个难看的弧度,“大半夜的,被我一个电话老远折腾过来,孟决,你丫还真是爱我。”
孟决这会儿非常不想和他插科打诨,他一边发动引擎,一边冷冰冰地叹息直言道,“是啊,我爱你,那你呢,你爱谁?”
章北迦不再说话,孟决看着车载导航,准备把章北迦送回他城西的独栋别墅。
他的指缝里洇着血迹,抚摸着手机被磕碎的一角,过了一会儿,自嘲道,“本来不想给你打电话的,你这人,太了解我了,你一来,我什么事儿都藏不住。”
孟决没说话,车内只有起起伏伏的男人呼吸,沉重,压抑,混合着丝丝入扣的血腥味。
章北迦又道,“但是吧,我在那个时候,就特想见你,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只是陪我待着。”
他顿了顿,“哪怕你笑话我呢。”
孟决叹了口气,语气竟有几分黯然,“别乱想,我怎么会笑话你。”
随后他态度强势地扭头跟他对视,“我明白这个道理,爱情总是让人身不由己的,对吧?”
章北迦一怔,倒是笑了,“能从你嘴里听到这种话,真新鲜,看来小舞男把你调教的不错啊。”
孟决动了动嘴角,轻咳了一声,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原野,那人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似乎是睡着了。
孟决放下心来,心说这种事他听不到最好。
章北迦也看了一眼后视镜,不说话了。他熟门熟路地从孟决的车里摸出烟和打火机,给窗户开了条缝,点上了。
吐出一口二手烟,他颓唐地靠在椅背上,抹了把眼前的头发,“嗳,我招了吧,孟决,你猜我在哪碰到他的?”
“哪儿?”
“缦嘉丽”章北迦又吸了一口烟,补充道,“的厕所。”
“缦嘉丽?”孟决有些意外。
他记得清清楚楚,严昭和章北迦分手,是因为他不想再是一个同性恋,他想要去过大家认为的正常生活。
孟决还记得,那天严昭拖着一条骨折的小腿,从他的宿舍里强行带走了正和他一起打德扑的章北迦,章北迦当时脸上贴满欠条,扣住他终于到手的好牌,特别懊悔地瞪着严昭,但又拿他没辙,于是几下掀了把脸站起来穿外套,孟决撇嘴说你甭耍赖,章北迦眼一横,走过来说,急什么,我的超跑先放你这儿抵着!然后他拿了个伏特加酒瓶恶狠狠地压在牌上面,哼哼两声说你丫不准偷看啊,乖乖等爷爷回来削你!
至于为什么说是一手好牌,是因为孟决在章北迦走了三个小时之后掀开了,是straightfsh,同花顺。其实孟决在看到严昭的那一刻就有预感,他们的这把没打完的德扑应该是分不出胜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