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山上鸳鸯,云中翡翠。忧佳相随,风雨无悔。引喻山河,诚指曰月。生则同裘,死则同穴。&rdo;
我捏着以暖的小手,一笔一笔地教他写字。写了半天,以暖撅嘴道:&ldo;还是不好看……和少爷写得差远了……不过,这是什么意思啊?&rdo;
我微笑:&ldo;我以前也不怎么识字。十岁以前在萧瀚山庄的时候,跟我说话的只有余嬷嬷。不过她不识字。爹整日带着娘四处求医,压根就不管我。所以你信吗‐‐我十岁的时候,只会写自己的名字。&rdo;
&ldo;哦……&rdo;以暖小小的身子几乎陷进我怀里了。他的小手在我手中动了动,毛笔一偏,洁白的宣纸上多了一道墨痕。&ldo;呀……&rdo;他小小地惊叫了一声。
&ldo;这句话是后来我在一块墓碑上看到的。是我认识的第一段文字。据说那墓是夫妇合葬。&rdo;我拿起那张纸,想扔掉,以暖一把抢过,宝贝一样抱在怀里。他把那张纸对着阳光,痴痴地看着。&ldo;他们一定很幸福。&rdo;他喃喃自语道,&ldo;生则同裘,死则同穴……&rdo;
那天,静又非要吃鱼。我掉进冰窟窿,怎么也爬不上来。后来一个身量小小的丫头把我拉了上来,大骂我笨蛋。
&ldo;你干嘛呀?大冬天的,冻出毛病来,可不是闹着玩的!&rdo;
她说她就叫丫头。是猎户的女儿。
她说她识字比我多。鬼节晚上硬拉着我闯坟地,最后在我怀里哭得天崩地裂。
我打着灯笼,她借着淡淡的光仔细地读着古旧墓碑上的字。灯笼的红光把她的小脸映得粉红一片。
她转过头来,笑嘻嘻地说,雷焕哥,他们生前一定很幸福。
那天晚上萤火虫很多。我问她要不要帮她抓一些,她很生气,说萤火虫在飞的时候,才能叫萤火虫。
我背她回家,她趴在我背上睡着,不时蹭一蹭我的背。我第一次发现,夏夜的风微凉湿软,空气中的花果香馥郁清馨,温柔美好。
我说,丫头,你当我的新娘可好。
她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我轻轻地说,不管你听没听见,我当你答应了哦。答应了,就不许反悔哦。
可是,她还是反悔了。
我抚摸着她苍白冰冷的脸颊,茫然失措。
没有你的心,同裘同穴,又有何用。
一把火,烧了个干净。随风四散飞去,清清亮亮,坦坦荡荡。
那夜的月色极好。我站在崖边,吹了不知多久的《凤求凰》。一片银白的月光中,我看见她轻提裙裾,翩然飞去。
原来如此。她是我幸福的起因,亦是我幸福的终点。
缘起缘灭。
&ldo;少……爷?&rdo;
我微微一怔,见以暖愣愣地看着我。又走神了。
&ldo;怎么?&rdo;
&ldo;没有……刚才少爷的眼神,很温暖……&rdo;
我收拾了一下,&ldo;好了,教多了你也记不住。昨天好歹是学会写自己的名字了,今天这诗你看看,能不能背下来。&rdo;以暖点点头,&ldo;少爷,我已经记得一句了,&lso;生则同裘,四则同穴&rso;。真好,我觉得,这是真正的幸福。&rdo;
&ldo;行了,去看看我的药煎好没有。&rdo;以暖把那张纸叠整齐,小心地揣进怀里。他掀开大帐,咦了一声:&ldo;凌公子,您在这里做什么?&rdo;
我抬头,静又端着一碗药,静静地站在帐外。他看我一眼,对以暖道:&ldo;我来送药。不过刚才看你们好像有事,不便打扰。&rdo;说着走进来,把药碗放到案上。以暖欢快地说:&ldo;也没什么事啦!少爷在教以暖写字,今天教的是一首诗。以暖最喜欢一句&lso;生则同裘,死则同穴&rso;。&rdo;静又微笑,&ldo;是啊。是不错。&rdo;他看着我喝完,漫不经心地说:&ldo;若是死了也还痴缠在一起,岂不太无聊?活着的时候控制不了,爱也爱了,恨也恨了,山上云中的不枉在世为人,也便知足了。死了转世了,就放过对方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