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挑了一朵带露的,只觉得娇美可爱,是一篮子里最美的那一个,走到校园里,又听了熟悉的自行车铃声和男孩子打篮球的声音,心渐渐安定宁谧下来。终于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她觉得走路都有点勉强。到了公寓,关上门,腿一瘫,阮宁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天彻底地黑了,她如同被猫挠了一下,把所有的灯都打开,直到满室暖光,才擦掉额上的薄汗,倒了一杯热水。她打开电视,正在播新闻联播。阮宁从没有这么开心地看过新闻联播,她觉得电视上晃动的人影都能带给自己幸福感。厨房有几根年前做饭余下的火腿肠,阮宁蹲在灯下的光圈中,咬了一口又一口。吃完之后,她就蹲在光里,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她说:“妈妈,我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样的工作,过什么样的人生了。”阮妈妈察觉到女儿声音中情绪不稳。她有些担心,可又不敢细问。她轻柔问她:“什么样的?”阮宁说:“我想找一个能养活自己的工作,不忙也不闲,足以兼顾家庭,嫁一个责任心很强身体很健康的普通人,然后组成一个家,家里有个一直不会离开的爸爸和一个爱着爸爸的妈妈。”阮妈妈有点狼狈:“妞妞,你是在怪我吗?”阮宁说:“妈妈,每个人都有幸福的权利和方式。你是如此,我也是如此。当别人没法给我的时候,我只能自己给自己啊。”她累极了,而后把右侧脸埋在柔软的枕头上,沉沉睡去。睡梦中,有一只温暖的手抚摸着她的头,一下一下的,像老奶奶,也像爸爸。她把脸朝那双手的方向轻轻凑了过去。她睡得安心极了,一觉醒来,俞迟坐在她的身旁,占了一块床角,闭目小憩。阮宁憋了尿,准备去厕所,刚悄声穿上拖鞋,俞迟就醒了。阮宁局促地搓了搓手,说着早上好啊,林……俞迟。俞迟却把她一整个抱进了怀里,阮宁险些栽倒,为了平衡,跪坐在了少年的腿上。他抱着她,像笨拙的没有玩过布娃娃的小男孩初次抱着自己的玩具,既想蹂躏又忍住屈起的指节,轻柔地拍了拍她:“睡饱了吧,阿福?”阮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从重逢,他再没有喊过她这个名字。小学的时候,曾经学过一篇课文,课文里说“天蒙蒙亮,老蔡头就起了床,带着他养的两头猎犬巡山。这两头犬,都不是纯种的,一个脸儿生白毛,名字叫白毛林,另一个膘起得肥,中气十足,常常能逮到猎物,老蔡头喊它山阿福。”阅读到此处,班上同学常常哄堂大笑,他们指着林林喊林,因为林林脸儿白,又姓林,而林林不大说话,垂着头由他们取笑,渐渐地,话又引向“他也是个小杂种”“他没有爸妈”诸如此类的讥讽,阮宁却站了起来,大声清脆地说:“我也有小名儿,我叫阿福,以后大家都喊我阿福吧。”同学当然不敢这么叫,谁敢喊,同班的阮致若自由若被束缚俞迟阮宁实打实地谈起了恋爱。阮宁回到宿舍,说了这件事,五个人就四个不信,就周旦信了,只是说,你拿出证据。阮宁无语,蜷腿坐在下铺,说我这张脸不知道说服力够不够。应澄澄翻了个漂亮的大白眼,在上铺晃荡着一双腿说:“你说他爱你蠢得与众不同我还信一两分,你说他爱你这张脸,艺新文法,z大美人儿公认排行,艺术学院新闻传播学院就不说了,文学院好看文艺的妹子也有不少,轮到你,都金字塔的底端了吧。”阮宁深沉地咬枕头:“大姐你羞辱我我不跟你玩儿了==。”齐蔓一本正经:“把咱宿舍电话号码给他,你让他今晚八点给你打电话,他打了我们就信。”阮宁心虚虚的:“这么作不好吧?”甜甜吐她口水:“怂六儿。”阮宁挠头:“这不刚谈我们彼此都还不很熟。”小五正给男朋友孔打电话腻歪,伸出脑袋,笑道:“傻狍子,我跟你姐夫说了,他说不信你敢命令俞迟。”小五男友孔东东曾在z大读过书,后来出了国,因此他也知道俞迟一二,更知道这小子有多傲气多目中无人。从前校学生会主席张昂,本身十分优秀强势,老子也在城内赫赫有名,学生会管得铁桶一样,等级森严,大一学子想进校学生会都得层层考试托人情面子。后有一回,学生会准备派人去b城演讲,张昂拿着新生名单,随手划出了全校第一,然后直接让人通知俞迟,俞迟说不去,张昂恼了说让这小东西今后四年不好过,便结了梁子。之后俞迟申请的入学奖学金及各项应有的入学用品都被扣了,连发的被褥都是别人用过的,俞迟倒是闭口不提这件事,新校区开学典礼的时候,慈祥的校长爷爷说孩子们刚入学有什么不习惯的都可以跟我和我的秘书说,接下来学生代表发言。学生代表本该是俞迟,结果也被张昂换成了第二名。俞迟比第二名腿长,大跨步直接上了讲台,他气定神闲,站在讲台的正中:“本不该在此致辞,因为我被剥夺了这项资格。我此时站在这里不是为了向人人抱怨我丢失了此项资格,而是直接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因为我今天的鲁莽,我要向两个人致歉,一个是本要代替我来此讲台的同学,另一个是站在我身旁不明真相的校长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