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细想我以后并不太想当个将军,但是命运这种东西,笑笑也就过去了,投谁真当回事。但愿她出嫁前把所有苦难渡完。第二次做坏事,唔,大概是在七年后。这七年间我去了b城,在那儿读书,在那儿恋爱,在那儿做任何我爷爷不允许我做的事。恍恍惚惚,仿佛我那个未来媳妇的脸也被我忘得一干二净,毕竟鲜艳漂亮的姑娘都爱我,毕竟我已拥有了自由。天大地大没爷爷管的少年,还不趁机多玩两年。我不是那个聪明人,那个顽固而执着,要和阮宁死磕一辈子的聪明人,那个因为一念之差变成了可怜人的聪明人,我当然要爱别的姑娘,要尝尽这世间所有的爱。可是我不能给她们一辈子的将来,不能永久享有自由,这多少让我显得可怜,也多少尝尽了怨憎会的苦。快乐肆意的日子过得很快,就像小提琴的协奏曲,高潮迭起,直到回到那个选择题。选项很少只能爱那个姑娘的选择题。我收到一封邀请函,大一那一年的夏天,第一次参加了初中同学会。再次见到那个姑娘,站在大树下的姑娘。我每一次看见她,她都在大树下。但和上次不同,她眉眼黯淡,再无殊色。然而,那心底的最深处,还藏着自由。我一眼瞧出。我曾想她会美这一辈子,这样我娶她也能粉饰,我同她虽是有目的地联姻,但毕竟郎才女貌。我诧异她为何变成现在这个模样,可见算命的有几分准头。多年后的婚礼,我该如何介绍这段政治联姻。若非她爷爷权势逼人,便是,我真的爱这个人。婚礼上的那个我,恐怕会被众人笑死。这是我遇到的最现实的困境。着她落魄,以何爱她?她这辈子早已燃尽最美光泽,抽珠人空余嗟叹,是由她暗淡沉海还是捉起嫌弃?最长情的是人还是兽?爷爷爷说阮宁现在已非从前,你从前的选择可以画掉,重新来。重新……重新爱上一个人?我第一次在心里没有默默吐槽爷爷,他说得多对啊。换个人不就迎刃而解。可见他从不把我当成人看。我不需要任何感情。惯性定律在我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连冥王星有朝一日都有可能脱离太阳系,我却还傻傻地站在地球上。曾经小心翼翼地在心里圈起围栏,现在却变成我的悲哀,一只被圈养的羊的悲哀。出口大开,原地打转。大口大口地吃着草,直到圈地荒芜,直到饿死。我时常想起以后娶阮宁的那天,她身姿挺秀,眉眼带着少年时便调好的色彩光泽,比画好看。我没变,她却变了。是谁拿去她的鲜艳?想着想着,坚定就变成糊徐。从前我仿佛知道我要什么,现在我反而模糊。真盼望人生下时便有情侣如父母样同时临世,这样,再不用寻觅什么爱情、什么自由。都是些无用的负担啊,在两姓的联烟面前。姑娘啊,你就站在那里,带着只属于你的自由,不要再被人间冲刷成凋零的模样,站在那里,等我娶你。从那年起,每年的同学会,我都早早地第一个到。我怕距她太近无法挽回立场,又怕看不到她心中苦涩。可是她再也没有出现。我因她这样落魄,慢慢生出好奇,追溯她身上曾发生过什么。她年纪不大,却尝遍这世间高低起落,我同聪明人闲聊起来,他评价了一句:能忍是福。夜间卧宋枕着手臂细想,这话说得有意思。如果我一如她一般弱小,被打掉手臂和腿脚,我将如何活看。我见过我爷爷杀伐果断的模样,脑子飞快且迅速地想着。如果换成我,我会做些什么?身为一只弱小的羊,我要如何摆脱死死盯着我的狼?和它硬磕,gaover。跑入有一百只羊的羊群,死亡概率百分之十;跑人有一千只羊的羊群,死亡概率千分之十;进入这世上最多的群体,泯灭于众人中,变成谁都不会多看眼的平凡,死亡概率递减无限趋近于零。大学一直学编程的我,每天跟成千上万个代码做对抗的我,忽然悟到阮宁为什么变成现在的样子。和我一样,她只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我选择被圈养,她选择了最拥挤的羊群。那一年,我没有从军,更不会成为将军。心中隐隐不安,但也不曾因她的命数而改变我的命运。初中毕业时,我和阮宁一起照过一张照片,那张照片放在我的皮夹中,许多年都没有换。一次去酒吧饮酒,钱包却被扒手夹走。明明酩酊,凌晨三点,我又坐车返回,翻垃圾桶,找我的皮夹。酒吧老板是城中富豪的姑娘,我与她有几面之缘,算是朋友。她帮我寻回皮夹,钱自然没了,可照片还在。她问:“那是准啊。”我说:“我未来的媳妇呀。”她笑了,说:“我好像见过她,四姑娘正找人收拾她。”371我愣了:“哪家的四姑娘?”她说:“宋家啊,还有谁家有四姑娘?”这个姑娘叫urica,我说:“urica,你先等等。”我给了urica笔钱,让她假意应承宋四的要求,然后暗地里放了阮宁。ulrica最近在玩乐团,需要一大笔钱筹备乐器组队灌唱片。她爹不肯给她。谁知道出了岔子,阮致插了一脚。urica拿了三家钱,自然不只替我办事。阮致这个人,我一向琢磨不透,也懒得琢磨。他倒并非真心伤害阮宁,只让uirica囚禁了她几日。我担心这姑娘反水,毕竟这是个喜怒无常的人,所以,顶着三天没洗的油头,在黑暗中,我守了阮宁三天。阮宁兴许只觉得我是监视她的喽哕,可是这个喽哕在黑暗中画了很多游戏小人儿,每一个小人儿都长着她那张肉乎乎的脸。这个没有衣品的、头发乱糟糟的、不会化妆的、很懦弱的小姑娘,她在黑暗的绝境中沉默不语如垂死的老人的时候,在不知道还有我在的时候,我很想抱抱她。撇去所有,我还是她最好的兄弟。在那里,那一刻,我们都曾失去自由。我真正爱上她,发自内心地接纳她,是跟着学校去英国dr联盟参加夏令营的时候。毫不意外地,在这样顶尖的夏令营,我碰到了聪明人和他现在的女友。人人都说,他在英国有了心上人,谈了一场专一且轰表烈的爱情,这场爱情显然与阮宁无关。那个女孩是英籍华裔,中文名叫阿霁。阿霁是个非常开明漂亮的女孩,聪明人看着她的时候,总能发自内心地笑出来。夏令营野营在森林小灌木丛外,临近小溪的地方,开了等火晚会。阿霁像一只轻盈的且羽毛多彩的小鸟,围绕着聪明人跳舞。她的笑容太美,让人看着就喜欢。夏令营有许多人追求阿霁,可阿霁却似乎放弃了所有、不在平切地爱着聪明人。她像一个强悍而立的战争女神,那种强大的爱,在同世间每一种爱宣战,告示着她能战胜所有。聪明人喜欢她,甚至是带着宠爱地喜欢,他双手支撑在草地上仰头的双眼中,总带着含蓄的爱意。他们相爱着,人人都看见。但我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头,阿霁这种一直像竖着羽毛的孔雀一样备战的状态太奇怪,有张而无弛。直到有一天深夜,失眠了的我听见他们在帐篷外争吵。聪明人用非常生气的语气问阿霁:“为什么这么做?”阿霁一贯是漂亮开朗的,这会儿的语气却似乎是非常压抑之后的爆发,她说:“davis,我在帮你,你告诉我的那些,凭什么不能告诉她?我知道的那些她凭什么不能知道?你说你爱我,可是你的爱为什么有前提,她不是你的前任,不是你的暧味对象,甚至连朋友都不算,她只是你的邻居,有些话为什么不能让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