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条指责让赵禁无法喘息,他很想大喊一声荒谬。然而这些根本毫无道理的东西却被苍无心说得头头是道,他很想要冲上去抓着苍无心把他晃清醒了,却又很害怕苍无心此刻看着自己的眼神。他眼里自己已经被定了罪,没有一点翻盘的机会。他从来没有想过无心会有一天怀疑到自己头上。他委屈,他全心全意地喜欢他,何况无心应该知道他涉世未深,笨得连「背叛」两个字该怎么写都不知道!「苍无心,我没有背叛你!你好好想清楚,这些事情并不是不可能有别人知道啊!也许萧衡还告诉了别人,也许……」「其实不然,烧了听雪山庄的事情,我告诉萧衡的时候说是苍寒堡放的火。除你之外没人知道这回事,而且……世人不是认识易容后的唐瞬,就是认识天宁王爷苍无心。只有你,全天下只有你,知道我们俩是同一个人。如果你没说,旁人如何知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赵禁混乱极了,不对,肯定有什么地方错了,为什么这么多应该只有自己知道的事情会泄露出去?赵禁又仔细想了想自己在认识苍无心之后交往交谈过的人,他的朋友屈指可数,更何况他确确实实跟他们什么都没有说过。「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刚刚,一天前,还是更早的时候?」赵禁眉头深锁,却又突然振作起来:「对了……不会的,我才不相信你说得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根本没有怀疑我,你只是单纯要赶我走。否则在崖边你怎会跟我信誓旦旦,还互相许了下辈子?」无心,是什么逼得你非要这么做?赵禁说着就再次想要拉苍无心的手,然而无心像对着什么脏东西一样毫不留情地甩开:「我那时会那么说,仅仅因为觉得相知一场,没有必要在最后还揭穿你。如今既然我们都没事,再互相猜忌耗下去没意义。」「你回去吧,告诉萧衡我去北方,不会再与他为敌的,让他放心。两条路上的人,没有继续废话的意义了,」苍无心有些疲惫地说道:「那么,赵禁,有缘再见了。」「苍无心,这样就打发我,你休想!」在擦肩而过的时候,赵禁一把从后面抱着苍无心,紧紧抓着他嘶吼道:「我什么都没有做过啊,为什么你不肯相信我!!」滚热的眼泪滴到他的颈子上一阵湿润。苍无心仰着头,看着漫天繁星,月亮却不知道被哪朵乌云遮掩了,看不到那朦胧的银色。他闭上眼睛,再睁开,已经是一片清明。「放手吧,赵禁。」「不放,你休想就这么走了,你凭什么随便冤枉我!说了要和我一起携手天涯的,我们现在就走,我再也不和江湖有任何瓜葛,看你还能说什么……」赵禁没有说完,身体就软了下来,他睁大眼睛绝望地看着苍无心把自己放下,努力伸出手地去抓他的衣袖,却只勾住了袖子尖,没有分毫力气,却还是死命地挂着那两人之间的最后一点维系。苍无心轻轻一收,就残忍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赵禁的眼里很快就只剩下没有月色的漆黑天际,接着堕入无尽的黑暗。醒来之时已经是正午,阳光刺眼。他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坐到那堆已经燃尽的柴火旁,一整天哪也没去。他相信苍无心很快就会相通的,他不会真的那么残酷。无心从来都温柔从来不会肆意伤害。昨天,那些……只是噩梦,很快就会醒。听雪山庄门口相遇,客栈里的初吻,在去往临江城路上缠绵悱恻的日日夜夜,在天宁王府温柔,在山崖上面的信誓旦旦,怎么可能脆弱到经不住这一点点猜疑。然而,却就真的经不住了。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赵禁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狠狠地捶了一下地面,看着流血的手笑了。那个一向聪明过人的人竟然真的选择相信自己的背叛,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给他。就算还是那个笑着的,风度翩翩的,爱演戏爱捉弄却总是为他着想的人,就算还是那个关心他保护他为他受累为他伤的人,连一点点最起码的信任都不给,凭什么,凭什么说什么喜欢说什么爱。什么携手天涯,什么从今往后永远在一起,什么来生、下辈子!早就不该有期待的,早就不该陷进去的。太无辜太委屈太难受,忍住不哭,那眼泪却把整个胸腔塞得难受,恨不得把那里剥开,才能略微舒缓一点。终于到头来,还是一场空。赵禁放弃了无谓的等待,恍恍惚惚地从山上走下来,走过望月郡陌生而繁华的街道,不知该去哪里。直到有人对自己指指点点,才恍然发觉面具已不知所踪。赵禁也不是很在意,他向来只在乎一个人的眼光,既然那个人不会再看他了,其他人……无所谓吧。他一路就走回了临江城。因为现在能想到的地方就只有洛水山庄,因为萧衡在那里,像是他唯一的家人,如今唯一能够接纳他的人。临江城就一个城门,赵禁没想到城门口会有人在等他。沈枫悯已经站了很久,看到赵禁立刻匆匆忙忙跑上来拉住他说:「赵禁,你终于回来了。你回来就好,萧衡担心死你了。」「他……没事吗?」赵禁问。「还好,倒是你,没事么?」沈枫悯仔细打量了赵禁一下,发现他分外憔悴恍惚:「你怎么里面的衣服都破了,你受伤了么,怎么看起来好像哭过?你去哪了?太子殿……呃,无心呢,他没事么?」赵禁摇摇头。沈枫悯看赵禁精神恍惚,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好拉着他就向城里走,只等见了萧衡再说。因为发生了枫叶山庄的事件,武林众人都还暂时没走,但沈大公子领着赵禁踏进洛水山庄,也没有人敢说什么。在房前,沈枫悯回头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带着赵禁走了进去。屋里相当暖和,萧衡睡在榻上,好像在熟睡中也有心事一般,眉头间有一道深深的皱纹。赵禁记得曾经萧衡不太会有这样的表情,好像是从最近开始,才总愁眉不展,他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了好几年。「萧衡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染上风寒了,之前烧得很严重,一直在挣扎着说胡话,多亏洛凡整天整夜地守着他,终于才把烧退下去。」沈枫悯小声和赵禁说着。赵禁便知道洛凡没和沈枫悯说实话,看着萧衡,心里又堵又痛。这样一次次不停地伤害,来证明对方心里有自己,来逃避自己的真心,萧衡也会累的吧。或者……他已经很累很累了。「你在这坐着,我去给你拿点东西来,」沈枫悯轻声道:「你也很久没吃东西了吧,我去做一点。」「小禁……」沈枫悯关上门的声音响起的时候,萧衡也醒了,虽然虚弱嘴角还是扬起一道笑纹。「萧衡,你知道这些天发生什么事了么?」萧衡摇摇头,沙哑着嗓子问道:「怎么了?」「萧衡,无心他……他走了……」「无心?」萧衡微微愣了一下,他从跳井那时几乎是一直昏迷到现在,枫叶山庄的事情都还一概不知,茫然道:「什么……他不是在京城么,我告诉你了的……」赵禁看着萧衡的脸,看不出一丝虚伪,突然跪在他面前就说:「萧衡,求求你告诉我,你没有练那种叫『羽化』的功夫!」萧衡的脸色变了,一把反握住赵禁问:「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萧衡的反应仿佛一道惊雷砸到赵禁头上,他脸色惨白不敢相信:「你……你真的……真的练了那个?」萧衡没有回答,还是紧握着他问:「是谁?谁告诉你的?无心,还是……是……洛凡?」「萧衡!」赵禁双手压着萧衡的肩膀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练那种东西,你真的杀了很多人么,你真的要害死无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