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知道,我觉得它本身没有动力,只是有一道被动指令,让它破损时马上自我修补。”
“只要它能够接受指令,那一定有智能系统。”
夏味欲言又止,她把诺里拉到角落里,不想教朱诺听见的样子。“这就是另一个问题,我们……两个都不擅长软体编写。虽然这一般都是内勤机械师的工作范围,但是……金莱很擅长软体,他总是先给做完了。或者金氏自己就有工程师团队,所以我……”
诺里打断她,“就算我们不行,朱诺就更不行了,暂时还不用怕。”
“是的,暂时。现在我们的生存问题还没迫在眉睫,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就会把我们当成负担。”
诺里心里非常明白,眼下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尽快地掌握这个残余模块,但是她仔细摸索了半天,没有发现这个滑溜溜的立方体有一丝缝隙,它看起来……仿佛原本就是一块实体金属。
到最后她就只能累得坐在地上喘气,朱诺则站在边上阴阳怪气地说:“怎么样了,两个伟大的机械师?”
我要死了。诺里很想说这句话,湿漉漉的战斗服套在身上,特别是贴在伤口的表面,使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一直瑟瑟作痛。最深的一道伤口在背上,现在倒不太痛了,但她不敢去看,在臆想里那个地方好像一直在渗出血液。
“没有救了。”诺里有点绝望地自言自语,“不如我们现在躺下来,节省一点力量和氧气。”
朱诺冷哼一声,“那我为什么还要留着你们两个会呼吸的废物?”
“你打算怎么办?”诺里开始自暴自弃,“我们死了,你要守着两具不停腐烂的尸体,呆在这个密闭小空间里吗?”
朱诺被噎住了,“我……我真是没想到,我以为你只是个一般般的废物小公主,原来你怼人的嘴上功夫还挺凌厉。”
诺里躺在地上,先是大脑里面一片空白,然后她的思绪开始水一样胡乱流淌,想到了一些很久以前的事。
在她还是个小萝卜头的时候,妙澜。梵女士大部分时间都扮演着慈母的角色,除了她被没干过的农活儿折磨得快疯了的时候。六岁那年,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起先是妙澜。梵女士开始用犹豫又担忧的眼光看着她,然后变成了试探性的打量,她好像默默地下了什么决心。她去和东莱先生商量过,但那时的东莱先生的态度已经发生了转变,诺里在他眼里不再单纯地是个人类幼崽,越发向实验室产物靠近,所以他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一天早上,时间还非常早,天色昏暗。妙澜。梵女士带着小诺里去到了东9区与西区相连接的诊所,这里拥有东区唯一的一台医疗舱。她跟医师说明了此行的目的后,医师不可置信地看向诺里。
“就是她?”医师是一个东西两区混血青年,他望着站在地上小小的诺里,实在无法理解妙澜。梵女士的要求。
“对,求你了。”妙澜。梵女士两眼含着泪,忍痛下定了决心。
诺里躺上了医疗舱,好奇地看着玻璃舱门封闭。医师站在操作面板前,他将两手通过模拟影像匹配上电子神经元,连接上舱内的电子机械手。诺里被喷雾麻醉了,她模模糊糊的沉浸在半梦和半醒之间,朦胧眼光看见激光线剖开了自己,电子手从腹腔里掏出了一小团血淋淋的东西……
过程并不痛苦,但之后的伤口愈合过程非常痛苦。东9区没有高效的生物凝胶,那个硕大的伤口使诺里差点死了,她躺了很多天,因为一直没去上课,丘英。谢尔士奇怪地找上门来,来了一次糟糕的家访。他看见诺里的模样,当时气得发疯,和妙澜。梵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口头对战。幸亏那一天东莱不在家,不然很可能拿□□把联邦最有名的机械师击毙。
那一天对于诺里也已经相当模糊了,但她记得丘英老师唯一一次失去理智,冲人怒吼:
“你做了些什么?你有把她当做人类看待吗?”
妙澜。梵女士也露出了人生里唯一一次气到狰狞的模样,她大吼大叫着回复,“我当然明白自己做了什么!而且没有人比我更明白!我亲手制造了她,我完全了解她珍贵的价值,她……说她是一件国宝也不为过。”
“她是一个人!”丘英眼珠怒瞪,两只大手紧紧掐住妙澜。梵的肩膀,摇晃着她。“她不是什么品种珍惜的动物!那些烂到骨子里的皇室,才会对他们的珍惜小宠物进行节育手术。你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妙澜。梵先收拾住情绪,她用平时都没有的冷静态度回答:“我比你更具备发言权,丘英少将。如果她被这片土地束缚住,决定就这么隐姓埋名、平平常常地活过一生,那是莫大的损失!是无数付出精力和生命的研究员的巨大损失,是世界的损失。”
“我看世界没什么意见。”丘英冷笑,“我还能看出来,最遗憾的是你。怎么了,后悔当初抛弃所有,离开帝都的决定了?你可以走,你是个自由的成年人了。但是不要操控诺里,你不能剥夺她选择的权利。”
“……她现在看不到整个世界多么宏大绝美,需要我替她做决定。”
丘英放开她,气冲冲地把诺里卷在床单里,抱在怀中,“你虽然是监护人,但是你并不是完全拥有她。鉴于你对这个儿童做出的严重伤害,我现在要剥夺你的监护权。”
这个行为惊呆了妙澜。梵,她一时愣愣地看着丘英将人抱出门去,直到了门口,她才回过神来,想扑上去抢夺,但是又顾及到诺里的伤口,而且丘英那条亮闪闪的机械手紧紧护在床单外层,也让她毫无办法。
之后的一段日子,诺里一直住在丘英。谢尔士的居所里。甚至往后的许多年,她也时不时在这里住几天,妙澜。梵女士和丘英老师好像默认了某种协议的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