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虽然我很讨厌萧瑜绮,但不得不承认啊,她确实很厉害。&rdo;
说完这番话,宁初觉得有些累了,开始安静吃起了果子,一时幽静。许久不见叶原回话,宁初疑惑地转头看了看他,却见他手抱着一袋果子,虽仍保持着屈膝坐在青砖黛瓦上的模样,但已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宁初讶然,自与叶原相处以来,她还未见过这个时时遵守礼节的少年在与她人谈话的过程中沉沉睡去。讶然之后,宁初若有所悟,她慢慢凑近了眼前少年。眼前少年长睫之下的星光寒潭已不得见,其下的皮肤如玉温润、如雪月皎洁,却是雪色与月色都无法描绘的轻柔温和,那样缩成一团,惬意舒适,仿佛岁月静好,一切花开一切花落皆有时节,只需在这时光里静静行走,不必再去烦恼。
宁初知道他一时半会是不会醒过来的了,不过她也不想叫醒他,如同不忍揉碎一朵落在掌心的雪花。她迷恋地看了一会,继而转身看了看早已站在身后之人,偏头一笑:&ldo;姑姑,早啊。&rdo;
那日,将宁初送至贺羯王帐之后,萧瑜绮也随之不见了踪影,宁初当时一心挂念着哈苏尔,加之被叶原和林长弋搅扰,便没再去关心她去了哪里。总之不用她去找,萧瑜绮自己肯定不会乖乖消失的。
不过后来宁初渐渐也就明白了,程毅每日跟在太子身边,想来必是识得她的,她一个名义上被废出宫的大梁妃子,还是避避嫌的好。况且,这件事情,还有不少尾巴要处理。
&ldo;你就是因为他,所以着急长大的吗?&rdo;萧瑜绮带着几分揶揄笑意,慢慢走近了叶原。
&ldo;我是为了活着。&rdo;宁初答道,迅速走到萧瑜绮身边,阻止了她继续接近叶原。叶原自己是不会轻易在这种情况下睡着的,那么只有可能是有人趁他们不注意动了什么手脚。
&ldo;哟,这是什么家珍,还不能给人看?&rdo;萧瑜绮倒是没有继续坚持,当下停住了脚步。
&ldo;姑姑真是好本事,这里都能被你找到。&rdo;
&ldo;这里?&rdo;萧瑜绮环顾了一下四周,道:&ldo;城中最好的客栈。有何难找?&rdo;
宁初语结,确实,他们这一行人,一路上吃穿用度,隐隐地都会直接奔向最好最舒适的。
&ldo;他什么时候醒?&rdo;宁初迅速转移了话题。
&ldo;放心,除非是他自己想睡,否则不消一会就能醒。&rdo;萧瑜绮好笑道,&ldo;你怕他睡得太沉掉下去了?&rdo;
宁初没有理她,回过头去看了一眼沉睡中的少年,微微笑了一下,对萧瑜绮说道:&ldo;我们走吧。&rdo;
屋顶上的微弱动静很快又重归寂静,凉凉夜风吹拂过少年长睫下的星光寒潭,吹皱了一潭寒水又吹散了一片轻雪。
☆、临安风雨
从祁州至临安约有一千八百里,萧瑜绮与宁初不紧不慢地驱车走着,到陵安也需半月。现如今,她们离开祁州已经七天了,两人之间未曾有太多交流,宁初懒得与萧瑜绮说什么,萧瑜绮也不想自己去这个小丫头身上找气受。
本来她们还是可以互相忍让一下维持表面上的相处,然而七天之前、也即出发那日发生的事,叫宁初在原本就形成的认知上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她与萧瑜绮的道不同。
七日之前,萧瑜绮带她去见了一个人。那个人宁初是认得的,虽然时隔多年,但那张稍显亲切和蔼的面容与记忆之中的残影十分地契合,正是因为这个人的出现,十年前的宁初才得以从萧瑜绮的手上逃生。
&ldo;户部尚书沈清嘉沈大人,接下来他将护送你回京。&rdo;当时的萧瑜绮,是这么告诉她的,然而当时的她,也确实感受到了空气中满是不安的因子。
&ldo;世上竟然真有这么像的人啊。&rdo;沈清嘉感叹道,&ldo;她甚至比月儿更像小公主!&rdo;
此话一出,宁初和萧瑜绮脸色皆有微变。宁初心有忧虑地望了望萧瑜绮,果见后者不满地对年事已高的户部尚书说道:&ldo;你最好永远忘记月儿。&rdo;
沈清嘉闻言一愣,表情严肃了起来。
&ldo;长宁公主的夫君名叫宁毅如,而他们的女儿,现在就站在你面前,她的名字,叫宁初。&rdo;萧瑜绮一字一句道,言辞中满是警告意味。宁初大概猜得出来之前发生过什么,猜过之后,再处在这样的情境下,便觉得很是不适,她感到有人在她身后推了她一下,随即冷冷的声音传来:&ldo;是吧?宁初。&rdo;
&ldo;是。&rdo;她有些无语地歪了歪头,随意说道,&ldo;靡不有初的初。&rdo;
接下来,她便跟着沈清嘉带来的人走了大约三四里路。初始之时,风平浪静,一切都显得那么顺利,但是这顺利,却总让宁初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沈清嘉体型微胖,因为年过半百,已是两鬓染霜,常年的身处高位使他行止之间自有一种淡然与自信,但垂暮之年的历历往事又练就了他的亲切平易,他与宁初说了许多事情,从日常生活到未来可期,没有试探,没有怀疑,没有利用,像极了爷爷与孙女的对话。
宁初知道他可能做过的事情,这很好猜,依照萧瑜绮的性子,她是必定会杀掉抚养月儿的那户人家灭口的,而这位此刻和蔼的沈大人,不可能没有参与。可是宁初并不是很讨厌他,虽然不接受,但她可以理解人为自己的利益所做的事情。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喜欢是喜欢,讨厌是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