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随后同宋伊宁介绍起自己来,她是蓝氏族长的大儿媳,也是那蓝水瑶的婶婶。在听到宋伊宁问起蓝水瑶时,她主动赔不是道:“那丫头年纪小,不知事,得罪侯爷与夫人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宋伊宁自然不会同人计较,更何况对方惹恼的是楚末承,又不是她,要包涵也该是楚末承包涵才对。
“婶婶客气了,你也不必喊我夫人,唤我伊宁就行。”
“那我也厚个脸皮,夫人唤我严婶便是。”
严婶随后带着宋伊宁逛遍了这里的周边四处,可以说放眼看去,平平无奇,与寻常村落没有两样,这里的人对外也从不称自己姓蓝,而是用孟字代替。而此处原先便名为孟家村,是以虽然这些年太子着人寻找蓝氏族人,却并不得他们的踪迹。
只是宋伊宁一圈逛下来,除却一些幼童,甚少看到有成年男性的身影,于是遂问道:“那村子里的男人是否都在那矿井之下?”
“伊宁,听说你是青阳通判宋大人的千金,那你想来一定知道,我们这里的人啊,都是靠矿井吃饭,要吃饭却不下矿那怎么行呢?”
因为要下矿,所以白日村里无男丁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而收缴上来的盐矿,因为有身为通判的爹爹从中运作,是以并不会被人察觉到端倪。
“倒是我没想到这一点。那平日里你们村里的女人都会做些什么呢?”宋伊宁如寻常聊家事般问道。
严婶也没什么防备,“我们事情倒也不多,平日也就在家料理些家务事罢了,你也知道,这里极难种出菜苗来,倒是不必下地干农活了。”
“是吗。”宋伊宁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严婶,双手虽不精细,但也确实不像是经常干粗活的手。
她本以为这里的女人说不准得代替男人下矿井挖盐矿,目前好像并没有到那种程度。
但盐矿每年产盐是那都是有定数的,虽然爹爹能从中周旋,将别处的分列分到这里一部分,但若是有心人真的要查,那也是能查到的。也不知这些缺口是怎么弥补的。
不过想想自己也没必要知道这些,无论她怎么选,只要父亲牵涉其中,她便不会将此事告到太子那里。想来这也是楚末承放心将自己带来此处的理由吧。
想到这点之后,宋伊宁装作一副兴致索然的样子,“严婶,你可知侯爷他们要何时才能办完事情?”
“这可不好说。”严婶显然不愿多提男人家们的话题,但又不可能真的让宋伊宁一个人回去,于是想了想道:“不过你若是逛累了,不嫌弃的话,不妨去我家喝口茶,闲扯一番消磨时间也是好的。”
“如此,便却之不恭了。”
严婶家的宅子要比别处的更大些,当然,住的人口也要相对多些。
他们如今虽隐姓埋名化身村民,但是还是保持着望族的习惯。父母在,不分家,蓝氏族长如今身体康健,自然也没有分家而住的道理,是以三房都住在一个大院子里头。
蓝水瑶自然也在,她因为惹怒楚末承,自然少不了责罚,这会当看到严婶带着宋伊宁进屋之后,面色更是一变,哪还有先前那副登堂入室的架势,只想着宋伊宁别注意到她才好。
蓝水瑶说到底也不过少女慕艾罢了,就这一番少女心思,都被楚末承无情地冻成了地下冰霜,这么想想小姑娘好像也有些可怜。是以宋伊宁还犯不着和一个小姑娘过不去,更何况蓝氏的几个婶子都很是热情,宋伊宁吃着她们端上来的茶水点心,再去欺负她们家的小辈,那就有些过分了。
“原先一直好奇夫人该是何等姿容,如今一见,只觉先前所想都太过狭隘,真人容貌之甚,实在远超原先所想。”说话的是蓝氏的二房夫人,她进门那会,正是蓝氏最盛的时候,她的出身自然也不低。
只是蓝氏一族落魄之后,二夫人的母家首当其冲受了牵连,被判了流放,如今她一心所想,便是楚末承能带着蓝氏一族重回盛京,洗刷那些被蒙上的不白冤屈,救回她那些被流放的亲族们。
宋伊宁能感觉到这位二夫人比严婶更善攀谈,但又不如严婶内敛沉稳,宋伊宁有心套话之下,二夫人倒是说了不少事情,特别是她告诉宋伊宁,他们已经在此藏身十余年的时候。
宋伊宁觉得仿佛有一条线,把所有事情都串连了起来。她发现自己好像从来都不曾了解过自己的亲爹爹。十年前,爹爹已经在青阳站稳脚跟,藏匿起被判流放的蓝氏族人并不是难事。
那么六年前爹爹被诬陷,若说是太子怀疑上了爹爹,想要借此查出蓝氏一族的行踪,那太子又为何会将自己安插到楚末承的身边?
太子会插手,倒不如说是怀疑程知州有藏匿蓝氏一族的嫌疑,而帮助爹爹,也是为了能找到藏匿在青阳的蓝氏一族,赶尽杀绝。
但很明显,爹爹是知道蓝氏一族的存在的,而且严婶他们言语间对爹爹并不陌生。那就只有可能是爹爹所为。
而爹爹之所以会被诬陷入狱……宋伊宁有些不愿再把脑中的猜想继续想下去,但她又没法控制自己不去猜测。
或许,爹爹六年前的入狱,本就在他的计划之中。而程知州还有一干支持与他的青阳豪族,都因为他们的野心和算计被爹爹反过来利用了。
若真是如此,那自己这六年到底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