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走了以后,我让府上给我准备了打胎药,他们打电话请示宁乾洲以后,便将熬制的打胎药给我喝。
当天夜里,便开始出血不止。
我腹痛直哭。
许是府上担心出事,大半夜给宁乾洲打电话,宁乾洲从邻城赶回来,婶娘没让他进门。
天色已渐亮,我浑身被冷汗湿透了。
雀儿一直帮我擦拭身体,安慰我说,“流干净了,流干净了,好了好了,小姐不怕……”
婶娘责怪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微儿身子不好,既然知道她无法生育,为什么不采取避孕措施呢,又何必让她遭这样的罪,这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是多么大的身心伤害啊。”
婶娘带着哭腔说,“宁帅,我们微儿自从跟了你,就没过上一天好日子。那日子表面上看着风光,有吃有喝的。谁会知道这风光背后掺了剧毒呢?她十几岁就为你生了两个孩子,因为你,她背负着骂名,夫离子散,又被你杀了父亲,硬生生关了四年。这放在哪个女人身上,不疯的?”
“那时候,她年纪那么小。”婶娘憋了多年的话终于说了出来,哭道:“你半句软话都没有,差点把她逼死。把她折磨出了心脏病,我们微儿小时候,身体多健康啊。”
“瞧瞧你干的都是人事吗?上个月,你当着那个叫靳安的面儿,强了她。你可曾想过,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怎样的羞辱!我都不知道我们微儿是怎么活过来的!她是怎么咬牙走到现在的!”
“你真的有把她当个人吗。”婶娘哭着斥责,“你位高权重,为什么要这么欺负一个小姑娘,我真的心疼坏了,就因为她性子倔,你就要把她的倔强棱角磨平吗?要把她的尊严踩进泥泞里吗?踩到最后,你落着什么好了?哪天她撒手人寰,你后悔都没地儿找去!”
“以前,我总觉得微儿跟了你,至少在乱世里寻得一处栖身之地。”婶娘疲惫,“这么多年,我看过来了,欺负人到这个地步,不如死了。我们微儿自幼没吃过苦,跟了你以后,把这世间的苦都吃完了……”
我浑浑噩噩躺在床上,听着婶娘絮絮叨叨的哭诉,腹部一轮轮痛感扩大,我沦陷在心脏撕裂的深重遗憾痛苦之中,这撕裂感将我跟纪凌修之间的距离撕出了永远无法修补的裂痕。
隐隐感觉到,被我藏在内心深处的纪凌绣,正跨越生与死的距离,连血带肉地从我身体里抽离,硬生生地,血淋淋地被人拽了出去。
于是,我愈发恐惧。
隐隐听见闺房门被人推开的声音,有人若有若无轻轻抚过我脸上的热泪,半梦半醒间,我抱住他的手,将脸藏进他掌心,“纪凌绣……”
他身子一僵,默然一瞬,豁然将手从我怀里抽离。没多久,重重甩门声传来。
我在家休息了半个月,这半个月里,沈家老爷子在家中修改遗嘱时突然暴毙,沈家长子沈秋易顺利坐上家主的位置。
据说,沈老爷子出事前一天,沈秋易曾去军部找过宁乾洲。跟宁乾洲秘密签署了一份合同,自此,所有汹涌的暗流,都被按了下去。
这老爷子八成是被沈秋易毒死的,宁乾洲捅了事警告沈秋易,又在得到想要的东西后,帮沈秋易平了事。
还永远攥住了沈秋易乱伦弑父的把柄。
我悄悄给靳派打电话,打了很多次,都是男的接听,我没敢吭声。
直到听见亦凝的声音,我方才敢说话,“亦凝。”
“施小姐。”她惊讶,“你终于跟我们联系了。”
我说,“你周围有人吗?”
“就我一个人。”
“别让靳派的人知道我跟你联系了。”
“何必呢。”
“你别说就是了,我没脸见他们,靳安……现在怎么样了?”
“他回来以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个把月,陈呈他们把跟你有关的东西全扔了,报纸都不准送他眼前,没人敢提你的名字,总之,状态很不好。”
“你进去看过他吗?”
“他谁都不见,前两天我悄悄进去了一次,他让我滚……我就又出来了。”
我不知该说什么。
亦凝说,“为什么都怪你呢?你也是受害者啊。施小姐,你还好吗。”
“挺好。”
“你就是硬撑。”亦凝叹息,“其实,昨天早上,我把跟你有关的所有新闻报道,都拿去靳安的房间里了,他房间里没开灯,很黑。我放下,就走了……”
亦凝低声,“我猜,他会看的。今天下午两点多的时候,他就从房间里出来了,胡子也刮干净了,一声不吭出了门,到现在也没回来。”
她说,“施小姐,我很喜欢你那张从窗口探身亲吻一个孩子的照片,我把那张报纸的大照片放在最上面,他该是看过了。”
我轻声,“亦凝,这么做没有意义,我这辈子不会再跟任何一个男人发生感情纠葛,我也没资格。但是亦凝,你很美好,在最美好的年纪遇上值得爱的男人,这份情动是世间最惊艳珍贵的事情,我会默默祝福你们,再见。